“你倒是一口一个‘都属于’,一口一个‘哺乳动物’‘灵长类’,怎么,你觉得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吗?如果是一样的,那为什么被关在实验室里的人只有我们?他们怎么不去被扒皮,不去被打针,不去被切片?”
“人类跟我们不一样,如果你有一分的好心,他们就有十分的残忍,如果你有十分的好心,他们就有百分的残忍!他才不可怜,差点被骗去吃掉的你才可怜,差点就被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死的我才可怜!你有功夫可怜他,怎么不想想我,我就这样在地下室里等你,我什么都没法知道,我甚至不能知道或许你已经被伤害了!”
“哥哥你冷静一点,也没那么严重。”陈熹被陈时质问得讪讪,后知后觉石平的教育已经侵入了她的思维,她接受过人类的驯化,她所感知到的痛苦有一半源于自己无法真正融入人类的失望。而此时此刻,陈时却揭露下这层遮羞的面纱,字字句句都在剖解她的背离,让她感到难堪与愧疚。
“我有把握不会受伤,而且我根本没上当,怎么就发展到差点被吃掉了…。”陈熹赶忙拿出拎在身后的兔子,试图打岔,“对了哥哥,你看,我带回来一只兔子!我们养着它吧,让它跟你作伴。”
她欣喜地献宝,想他曾艳羡这平常的幸福,之前又那么喜欢那只侏儒兔,喜欢到她都有些嫉妒,她就将这幸福捧到他面前,肯定能平息些怒意。
“…”眸中霭烟烧近尾声,那星星点点的火开始灼手,他沉默地燃着氧气,安谧到如遭溺毙。
“那你明天打算带回来什么?”陈时突然开口。
“明天,明天再看看?”陈熹觉得陈时话里有话,可她想不出他在意指什么,只能尽可能回答的叫他安心,“要找东西的话只能走远,不过我这不带回来一些东西嘛,暂时先在家也行。”
“…”“其实我是想去村子那种地方翻一翻,肯定能找到土豆,带回来就种阳台上,以后也不用愁了。”
陈时没有接话,气氛愈显胶稠。
“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我们喂喂兔子?”
“你身上脏兮兮的,都臭了,别跟我一屋呆着,去洗个澡再进来。”
“啊…。”陈熹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并没捕捉到什么臭味,反倒因为那个omega的缘故十分香甜。“我洗得可干净了,就出去这一会儿,没有臭吧,肯定是这只兔子臭,它压在废墟下面太久了,身上还没擦过。”
“是出去睡还是洗澡?”陈时依旧是不肯接她的话,只给她做二选一。陈熹连忙将兔子放下,“洗澡洗澡,我这就去洗澡。”临走时不忘要给陈时解蝴蝶结,却被陈时一巴掌拍开,“没洗完澡别碰我。”
“你不难受嘛…。”“我自己会解。”
陈熹悻悻离开,一边走一边反复闻着袖子。细小的摩擦声挲过陈时的脊骨,他咬牙错开目光,蜷倒下时却正好望见那只兔子。
“什么弱小的东西你都会可怜吗。”陈时呐呐。
巨大的阴翳笼罩向兔子,孱弱的身躯无处可逃,被揪出是束缚也是庇护的铁笼,被侵吞向脉搏。
“弱小的omega你要同情,弱小的兔子你还要同情。怎么,我断了一条腿还不够你留心?精力真是旺盛啊,陈熹。”
“哐!”
陈熹闻声,匆匆跑出浴室,水珠顺着脚步一路弥漫至地下,蜿蜒成小小的血泊。兔子仓皇地躲进床底。醺醺醉色渗过他的眼角眉梢,他脊骨哀伏着,绞声颤喘。椅子倒在一旁,左腿汩汩流泪,皙白的皮肉如被剥脱的莲子,只剩尖薄如针的苦芯,直往她眼里刺。
“啊…,看来,另一条腿也动不了了。”陈时人抖得厉害,腰腹因痛不停抽猝,陈熹以为他在哭,直到烛光撑起昏暗的屋子,才发现陈时是在笑,“小熹,你会照顾我,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