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啊,你南叔叔,小尚忘记了吗,是我把你从阁楼接下来,送你去医院……”谈到往事,男人的脸上不由自主露出几分嫌恶。
南叔叔……鞠千尚默默攥紧了手,指甲刺着掌心,痛让混沌的精神愈发清晰。
他起身直起近乎筋挛的腰,云淡风轻与人握手,笑意盈盈:“南叔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些年还好吗?”
鞠千尚垂眸遮盖住里面的情绪,如果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如果不被这个人发现就好了。
南江回忆起过往,忍不住叹息,那是个疯狂的女人:“小尚现在还画画吗?”
“画的。”
“哈哈,我就知道,小尚的画画得真好啊,现在一定是一位鼎鼎有名的大画家!”
鞠千尚但笑不语,目光看向南江身后的人,那里一直有一道怨毒的目光,他顺着视线望过去,恶意迅速消失,紧接着注意到对方下意识挡嘴巴的动作。
鞠千尚慢慢松开手,无不嘲讽地想今天可真是巧啊,所有讨厌的人汇聚一堂。
南江也发现了鞠千尚看向身后的目光,他侧身看过去,柔和的神色顿时变得冷硬:“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李文栋脸色铁青却不敢反驳,倒是旁边窜出来一个年轻人怒吼:“爸,我不许你这么说阿文!还有我不会联姻,你要是再这样,我就直接离家出走,你的公司爱交给谁就交给谁!”
“南叔叔,我和阿黎是真心相爱的。”李文栋苦笑,极其为难地拍了拍南黎,“阿黎,你不要为了我和江叔叔失了和气。”
“哼,你到底懂不懂,我是在心疼你,好心喂了狗!滚!”
李文栋手足无措:“阿黎,不要闹脾气。”
鞠千尚兴味满满的看戏,同时心里也愈发疑惑。这两个人看起来感情很好的的样子,那么兰琛呢,在这段感情里算什么,三个人的感情有点拥挤。
南江满脸黑线:“叔叔?你也脸大,:不看看我比你大几岁,好意思来祸害我儿子?”
李文栋神色蓦地变得恶毒,转瞬间又恢复到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戚戚道:“南总,真爱是不分年龄的,请您相信我会好好照顾阿黎的。”
南江仿佛吃了屎般,他皱起眉头瞪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你再敢和他跑出去鬼混,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呵,有本事来啊,打死了你的钱都捐出去吗,你舍得吗,铁公鸡!”
南江气急:“蠢东西,你真以为只有你才能继承公司?还不过来见见你哥哥。”
鞠千尚僵住,皮笑肉不笑,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哥哥?”南黎瞪大了眼睛。
“对!你的亲哥哥,南黎你不是喜欢画画的吗,你哥画画比你选的那东西画得好看。”
南江想了想道:“就这几天网上极火的那幅《自由》,可是你哥的作品,哼甩你的小情儿好几条街。”
南黎上前看了鞠千尚几秒,像是认出来他是谁,眼神变得轻蔑:“哦,这就是那鼎鼎大名的抄袭者——vesin。”
“孽障!”
眼见两父子吵起来,一侍者缓缓来到鞠千尚身旁低语道:“先生,已经布置好了,您要过去吗?”
鞠千尚心头空空,看热闹的心思淡去,只匆匆向南江道别,跟随侍者离去。
走得匆忙,甚至没注意到身后跟了尾巴。
侍者将鞠千尚指引到下电梯后便停了下来:“先生,尽头处便是您想看的画作。”
蓝焰的二楼收藏了许多的名画,有的是现世名扬四海的画家所作,有的是外界籍籍无名草根画家所作,风格不一,各有千秋,但无一例外,这些画都同等的精彩。
侍者忘说了一点,二楼的画是不对人展示,但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为了附庸风雅,也不是不能来,毕竟资本家不会和钱过不去。
但那幅画,是今天头一次展示在这里。
就像是被进屋藏起来的阿娇,意外地公之于众。让外人得以窥见。
不同于大厅湛蓝的海洋氛围,二楼是沉寂的黑暗,只有墙壁顶侧冷调的光,一条条不见底的长廊交错如同迷宫般。
皮鞋落地,回声漫延,啪嗒啪嗒孤寂而漫长,尽头处鞠千尚停下。
如侍者所言,尽头只有一幅画,玻璃框里一幅“海洋”被封印,波动的浪,白与蓝交织,如深渊,是救赎还是沉沦并不清晰,就像人性本身的复杂,被救之人也想过拉你入深渊共沉沦。
看上去与过去并无区别,但实际上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过去。
鞠千尚指尖轻轻落在上面缓慢的滑动,顺着那浅淡的裂纹抚摸,玻璃冰冷的温度仿佛就是这幅画的温度。
那里还需要他来刻意摧毁呢,这幅画原来早已经被人撕过一遍,尽管后来被人如此细心的修复,但时间久了那些裂痕人就会浮现。
一共三十二道裂痕,鞠千尚很难想象拼凑的人是如何把这如同碎纸屑的画一一的找到,并且修好。
鞠千尚闭眼,修长的身影静静伫立在灯光下,一只手触摸着画,光的暗影里肩膀微微塌陷变得单薄。
不知过了多久,鞠千尚的腰间多了一双手将他紧紧抱住,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传递,冰冷的身体慢慢回温,枯死的花慢慢散出生机。
鞠千尚回忆着过往低声道:“你知道吗?”
“这幅画是我第一次获奖的作品。”
“也许过了很多年,我也无法忘记它带给我的喜悦,它所给我的荣誉,那些热烈的欢呼,那些深夜的冥思,那些来自于老师的敦敦教诲,以及一颗狂妄傲慢的心,鼓动着的属于年轻人的冲动。”
鞠千尚哑声:“同样也无法忘记,当它被别人认领,那些失望的眼神,那些无端的骂声。”
回应鞠千尚的声音同时有点沙哑,让人分别不出:“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