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梧摇摇头,道:“我们修一下廊下的那盏螃蟹灯,好不好?”
崔密祯回忆了一会儿,没成想她会提起这个。
“你再做一盏挂上去,”女孩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看它破破烂烂,又形单影只,有些可怜。”
这个做灯笼的手艺,还当真是他潜心拜师学来的,就为博她一笑。
正好院子里有一片树林,就地取材,也没什么难得。
一双骨节分明地长手,写多了奏疏,舞多了刀枪,现如今却拿着镰刀砍竹,替她扎灯笼。手指灵巧翻转着,处处都十分仔细,崔密祯扎得专注,叫身边的人看着入了迷。
想着那时候情窦初开,他必然也是这专心致志的模样。
“去拿纸来。”他回头,好笑地看着痴痴的姚清梧,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道:“再发呆,今晚就不用睡觉了。”
两人忙至月色高挂,将那只旧灯笼换上新衣,才算结束。
崔密祯将新的那盏灯笼递给她,自己却提着那盏半旧的,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幸好你是读书人,否则,那灯笼铺的营生,都要被你抢了。”姚清梧笑了笑,提着旧灯笼原地转了一圈,一群飘飘,月色盈盈,眼见的心满意足。
“和小时候的,一模一样。”她欢喜道。
崔密祯提着半旧灯笼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说道:“你喜欢就好。”
“只可惜,我不能带走,”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说道:“给你保管,我回来还要玩的。”
“好。”他轻声应下,牵着她的手,往廊下走去,道;“挂起来吧。”
一轮月之下,有威风拂过,吹得两盏螃蟹灯,轻轻摇曳,如同主人的心情一般。
雀跃着,
欢喜着。
“明日,我有要事要往兰陵一趟,不能送你了。”
“没关系,回去是水路坐官船,不会有危险。顺着大运河南下,一月左右就能到了,我只当游山玩水。"她侧头看向崔密祯,说道:“星晓哥哥,我一定会回来的。”
崔密祯扬起笑意,忽而觉得今夜的月亮格外亮堂,道:“这才像你。”
次日清晨,姚清梧刚推开门,就围了一群人来。
崔密祯三更天就出门,带走了乘风,只吩咐长风好生将人送到码头。
长风看着眼前气势汹汹一群人,眉宇轻蹙,挡在了姚清梧跟前,看着这些人,道:“诸位这是......”
"我家主子,请姚姑娘进宫一叙。"说话的人嗓音略尖锐沙哑,不似寻常男子的低沉。
“进宫?”长风面带微笑地扫过众人,开口依旧淡淡地说道:“想是大人记错了,今日并无宫中宣召。”
“东宫口谕,怎么就凭你一个长随,还想抗旨?”
见长风还是不肯让道,那内侍面目就有些狰狞,威胁道:“怎的,还想叫人参崔密祯一本么?”
“不敢,”长风依旧道:“只是,不知是哪位贵人?”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了一句。
谁知,忽听到啪一声。
长风半边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身形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内侍又嫌不够解愤,重重一脚踢在腹部,只把人踢得闷哼一声,痛苦蜷缩。
“住手!!”姚清梧推开他,挡在前面。
内侍红了眼,却不敢动手打她。
“你打一个试试,我若是脸上挂了彩,众目睽睽,料想你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看了一眼嘴角淌血的长风,忙将他扶起来,瞪着那个内侍,冷声道:“打狗也看主人面,更何况长风亦有功名在身,即便只是崔府的账房先生,你又岂敢动手打人。”
有功名,连县官老爷见了也不必下跪。
他一个内侍,说白了也不过是个有些品级的奴,哪里能与正经文臣相提并论。
那人举着的手颤了颤,放了下来,收敛了许多。
“姑娘倒是明白,”他嗤笑一声,又道:“既是个明白人,贵人要见你,还请识时务,莫要吃了亏才后悔。”
“是谁要见我。”
“太子妃要见你,姑娘还想抗旨么,令姐如今还在东宫屋檐底下吧,还是不要让姚才人为难吧。”
“好,我跟你去见就是。”
“不成!”长风走了两步,捂着胸口剧烈祈福着,咯出几口鲜血,道:“不能和他走......”
姚清梧忙扶住他,道:“他有口谕,即便我今日已上船,凭太子妃的本事,也能将我找出来带进宫去。”
长风咬唇,说道:“她算计好的,殿下带着姚才人去皇陵祭拜,下月才回。姑娘此时进宫,实在凶险。”
“我知道,”她淡淡一笑,说:“可有些人,我也想看一眼。”
“姑娘......”
“你放心,我必然不能白白赔了这条命给她。”
长风却道:“我会想办法。”
“照顾好自己。”她浅浅一笑,松开了扶着他的手,转身三两步就登上了马车。
内侍讥讽地看了一眼崔府跟前的人,说道:“若是早些明白,又何必吃这些苦,你说是吧,举人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