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秀枝偷偷瞧了半日,并不见旁人,心下有些疑惑。
“他不是说来么,”老夫人冷了脸,握着手炉冷然道。
林氏笑了笑,自然知道这位婆母想平安是假,借机叫崔密祯过来是真,便笑着从乳母手里抱过女儿,轻轻拍打道:“这里都是女眷,大公子在外头听侯。”
老夫人冷笑一声,啐道:“他如今出息了,越发规矩大。
李妈妈见状,忙笑着劝道:“大公子如今事多,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宫里宫外行走岂有不重规矩的,老夫人勿要多心了。再者说了,大公子最重孝道,老夫人的话,他又岂会不听。”
陈秀枝在一旁听着,越发欣喜,若是大公子重孝道,必然会对老夫人言听计从,那这门婚事就是板上钉钉了。崔公子与旁人订过亲又如何,那本就是他们没缘分,只有是她注定的正缘。
如此想着,陈秀枝不免暗自窃喜。
此时,她已然肖想着嫁入崔家后,每日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好日子。
“去叫他进来吧。”老夫人蹙着眉宇,吩咐道。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提下摆,如清风撩动后,皂靴踏上花斑石青砖,落地无声。
来人身躯凛凛,玉骨横秋,那姿容更是冠绝一方,若不是眉眼中略带着凉薄之意,那便是十足的完美人物。
陈秀枝看呆了眼,她从未见过世上有如此动人的......男子?
她姨娘可是后宅里最漂亮的女人,她也深得姨娘真传,生了一副好皮囊,可她不知道,这世上本就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如今生生被一个男子的容貌比下去了。
她有些自卑,与这样的公子一比,她就像个泥腿子出身的村姑。
“给祖母请安。”
陈秀枝越发羞红了脸,连声音都是这么低沉好听。
“来见过你妹妹。”陈老夫人拉过身边少女的手,见他如今还算听话,乘势将陈秀枝引荐给他。
崔密祯见跟前站着的女子,身量瘦小,穿着略显艳丽的罗裙,就像透穿大人衣服的孩童,眉宇为不可见的蹙了蹙。
他又没有恋童癖,对干干瘪瘪的女子毫无兴致,甚至看着就叫人倒胃口。
只是,众人跟前,他还是客气又疏离地笑了笑,说道:“不知是哪位妹妹,孙儿事忙,一时想不起来。妹妹勿要怪罪。”
"这便是之前说过的陈家妹妹,"老夫人见他和气,并不十分忤逆他,便笑着说道:“你表舅的小女儿,唤秀枝的。”
“原来是陈家妹妹,失礼了。”
陈秀枝早已羞得满脸通红,欠了欠身,怯生生道:“崔表哥。”
这算是相看过,陈秋生见侄孙女这模样,岂有不明白的,便笑着朝老夫人说道:“姐姐,你看两个孩子可般配否。”
老夫人笑着点头,说道:“般配般配,趁着他这几日得空,早些把日子定下来。”
陈秋生笑得合不拢嘴,在他眼里,这可不就是双赢的好事,将来只要勤走动,他的儿子说不定还能得个举荐,有个一官半职。
只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似乎总会有些变数。
但听崔密祯一脸不解地看向祖母,问道:“不知陈妹妹要许给哪家公子,叫祖母和陈小舅公这么高兴,说出来,我也替这位妹妹相看一番。”
“你这孩子,”陈秋生笑着说道:“何苦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哦?我却不大明白了。”崔密祯笑盈盈地盯着陈秋生看,只把人看得毛骨悚然。
陈秋生不敢说话,看了上首的老夫人一眼。
人是他姐姐看中的,崔密祯能不能点头,全得仰仗她的姐姐的权威了。
“秀枝,你去外头逛逛。”老夫人轻咳一声,支走了娘家孙女。
陈秀枝忐忑地看了一眼众人,最后停在了崔密祯身上,咬了咬唇似有些哀怨。
要是崔密祯不要她,那她回去,恐怕就要被姐妹们耻笑死。
才走不过片刻,老夫人瞪了一眼崔密祯,将茶盏往她地上一掷,恼了:“你如今翅膀硬了,竟敢忤逆长辈。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是饱读诗书,又是朝廷命官,这点道理不知道吗!”
陈秋生闻言,悻悻地看向崔密祯。
这样大的帽子压下来,想来他该明白了。
“祖母如今上了年纪,怕是忘了,孙儿可与旁人订过亲的。”崔密祯娓娓道来,泰然自若的模样,分明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老夫人闻言却是冷笑,说道:“我知道,我如今还想着姚家那丫头吧,一个罪臣之女,也配进我们崔家的门,但凡有我一口气在,她休想!”
“罪臣?”崔密祯抬眼看了看上首的老人家,说道:“谁人这么大胆,但敢妄论姚御史清名。”
陈秋生听见是姚家,便笑着开口道:“密哥儿何苦自欺欺人呢,那么大事,皇榜昭告,谁人不知呢。”
“原来小舅公还不知道后头事呢。”
“什么后头的事。”
崔密祯便笑着说道:“姚家罪证并不明确,尚未定论。连陛下都赦免姚家的罪名,如何小舅公,还扯着老黄历不放呢。”
“这.......”
“小舅公,诬告朝廷命官,是要砍头的。”
崔密祯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含笑说着打打杀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