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车子停住稍稍平稳,他腾地站起来,原本向后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掉到额前,衣服也是乱糟糟的。
心中有种怒吼的冲动,但一看到自己这幅狼狈模样,他下意识地先将散乱的头发拨回去,用力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待打理好自己的形象后,阿尔文才想起来发脾气,怒气冲冲地吼道:“怎么回事!”
刚刚除了听到自己摔到地上的声音,好像还有哗啦哗啦的水声,仿佛车子行驶在很深的水中,以及人掉下水的声音,这到底是什么鬼情况?
“布克德先生,皮尔森从马车上掉下去受伤了!”
车夫走到车窗玻璃附近,神色焦急不安:“刚刚看到前边有个水坑,我和皮尔森试图驱马过去,没想到水太深,里面还有石头,现在车子陷进泥里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他的车可从来没出过这样的问题。
阿尔文打开车门,想下车看看,一推开车门,水就往车厢里灌溉,惊得他忙抵上门。
水至少没过人的膝盖,附近的路都是平整的碎石子路,这儿也不是低洼,怎么会凭空跳出来个大坑?
怪不得店老板刚刚这么笃定他会回去,原来是知道这里有个坑。
这个泥坑一定与那个开旅馆的乡巴佬有关,说不定就是他挖的!
“先生,皮尔森受伤了,我一个人无法驾驶马车,走出这段路,不如回去找人帮忙?”
“可以。”
车夫正欲出发往回走,他突然想起件事,“等等,不要找旅馆的人帮忙。”
听到这话,车夫一脸为难的看着他:“旅馆离这儿最近,如果不快点,马的蹄子越陷越深,那可就更糟了。”
阿尔文有些纠结,他想起自己新买的马莉莉丝,它刚刚从疾病中痊愈。这样拖延下去,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但他又不想让旅店老板得逞,
正犹豫着,车夫忽然说:“后面好像有人来了。”
“太好了,你快去找他帮忙,不用回到村子里。”
“先生,她是一个女人,看上去很瘦很矮,恐怕不一定有力气赶车”
“女人?我都雇佣你们两个不长眼睛的家伙赶车了,女人怎么就不能赶车?不是说村子里的女人也会驾车吗?快去找她帮忙。”
车夫有些不情不愿地走了,留下受伤的皮尔森,他坐在水坑边的地上,脸色十分难看:“好心的布克德先生,请您发发善心,让我坐到车子里吧。”
阿尔文有些为难:“不行,你身上都是水和泥土,但是我允许你靠在车的外面。”
皮尔森看看马车的外部情况,他要过去靠在车上,就得泡在水里,还不如现在这样坐在水坑旁边的石子路上。
没过多久,派去请人帮忙的车夫回来了。
“先生,那位小姐说,如果需要帮助,请马车的主人与她对话,她现在就站在马车后面。”
他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一个村妇怎么敢对他提这么多要求,这个叫什么顿的地方真是见鬼!
“先生,她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淑女,看起来出身良好。”
车夫生怕主人发脾气,不愿意让她帮忙,忙解释此女为何如此有傲气,必须要马车主人亲自请她帮忙。
阿尔文当然明白车夫的意思,反复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这是请人帮助的必要礼节,很合理,不要动怒,不要动怒,就当是为了那匹马。
压下心中的怒火,他打开车门,一脚踩进泥坑里。
浑浊的泥水瞬间灌进他的黑森靴里,裤子也被泥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腿上,他艰难地转过身,在泥水中朝那个所谓的淑女走去。
女人站在石子路上,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一副快忍不住笑的样子。
隔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他压根看不清那女人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她在笑。
强忍着鞋子与裤子的不适,阿尔文走到她身边,他发现这人就是刚刚在旅馆碰到的那位小姐,这次他看清楚了她的长相和打扮。
很讨巧的长相。
阿尔文见过的漂亮女人很多,这位小姐在他见过的人里,并不算最漂亮的。
但他不得不承认,她小小的脸蛋和灵动的大眼睛,带来的视觉冲击确实很强,以至于他都无法注意她的鼻子和嘴巴长什么样子。
刚刚车夫说她是一位淑女时,他还不相信,现在见到她,他发现车夫说得竟然没错。
她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这个破地方的人,穿得更是夸张。
这样的雨天里,她竟穿着件堪称隆重的低胸薄纱礼服,外面裹着件只到胃部的短外套,头发和裙摆都湿漉漉地,狼狈又华丽。
拼命控制着想跺跺脚甩甩水的冲动,阿尔文拿出在游走于上流社会时的社交面具,微笑着说:“小姐,我的一个车夫受伤了,你能帮我赶车,让马快点离开泥坑吗?”
“五英镑。”
像是午夜钟声响起不得不逃离舞会的灰姑娘一样的绿眼睛小姐,笑眯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