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平儿:“哈哈哈,可不嘛?他这一天到晚赖在我们这里背床板,不睡昏头才怪呢~”
“居然都过年了啊……”
寿长生歪在床上愣了许久,随后一算时间才缓过神来:“是了,是了……这都在这儿养了小半月的病了,可不就要过年了嘛。怪不得昨天阿贵来来回回跑了三趟,还非要让我回去……”
百乐笙:“那寿公子您今晚打算怎么过?要不要乐笙叫个车,将您送回府中?”
“不不不!”
寿长生连忙道:“我府中也没什么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再说了,爷身子还没完全恢复,经不得那路上颠簸。”
百乐笙:“那您是想?”
曲平儿在一旁嘀嘀咕咕:“他就是想蹭吃喝呗,还用问?”
“可以吗?”
寿长生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盯着百乐笙:“不知今年,寿某可否有幸与百老板一起过年?你们红门……应该也不介意多我一双筷子吧?”
百乐笙笑笑:“您说笑了,这有什么好介意的?这次承蒙寿公子舍命相救,我们红门合班想感激您都感激不过来呢。原本今晚就是想趁着这大年夜邀您一同共进晚餐来着,我这才让平儿来叫您不是?还怕您不赏脸呢~”
寿长生吃了那么多天的斋,一听这个俩眼瞬间亮了起来,“有红烧肉吗?有酱肘子吗?”
百乐笙点点头,“当然有了。过年嘛,自然是要将咱们这里最好的菜品都端上来。昨天听大夫说您已经不用忌口了,我还特意去问了你家阿贵您的喜好,今天还让后厨把您爱吃的多做了几道呢~”
寿长生越听越馋:“百老板有心了……”
可不料话音未落,百乐笙却突然话风一转,一脸遗憾道:“可既然您现在如此不舒服……那就算了吧。”
说罢,他就转身要走。
“别别别!别算了呀!”
寿长生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百乐笙回头一看,直接“哎哟喂”一声,“您怎么起来了?不是浑身没力气吗?”
曲平儿大笑:“救命啊!诈尸啊!”
寿长生连忙一捂胸口,作西施捧心状,“既然百老板如此有心邀我,寿某怎能不去?”
百乐笙满脸担忧,“可是您这身子……”
寿长生摇摇头,“我这身子无妨,既然是过大年,当然是得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过才行。若能看到大家开心,我也高兴。”
百乐笙:“您可不要勉强了。”
“不勉强不勉强~”
说罢寿长生就把被褥一把掀开,冲着百乐笙展开双臂,“乐笙兄,可否麻烦您扶我下床?”
曲平儿将百乐笙一拦,“哥,他才不用扶。若你现在手里拿个酱肘子啊,他闻着味儿就能跟你走~”
寿长生瞪着那丫头目露凶光,“曲平儿!”
曲平儿终于扳回一局,“怎么了长生哥哥?”
百乐笙颇有些无奈的瞅着那俩人摇摇头,最后还是来的榻前将寿长生搀起道:“那您可悠着点啊,疼了就说,别一会儿真晕在外面了。”
寿长生点点头连忙道:“不会的不会的。”心里却暗自嘀咕着这一连半月粗茶淡饭的,要是再不沾点荤腥,他才真的要饿晕在这里了呢!
于是百乐笙给寿长生裹上一件氅子之后,就搀着他出了这间客房。
终于要出去了!寿长生心里头欢呼着。
其实来了这红门那么多天,他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只是怕百乐笙察觉到他身体好转,会赶他回去才不得不一直窝在这里。憋了那么多天,可把他给憋坏了!于是踏出这房门的一瞬间,寿长生宛若羁鸟出笼,心里头别提有多欢快了。
但再欢快他也要装作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就这么一路西施捧心的依傍着百乐笙往外走,将那弱不经风的文弱书生模样演到了极致。
曲平儿一路白眼孝敬,“我说长生哥哥你差不多得了!我乐笙哥白天要忙着排戏,晚上回来还要照顾您!您这人高马大的分量,也别太累着别人吧?”
寿长生这才察觉自己似乎是过分了一点,竟一路柔若无骨到几乎把所有的重心都压在了百乐笙的肩膀上,于是连忙正了正身体,冲那百乐笙说了一句:“抱歉。”
百乐笙瞅了寿长生一眼笑道:“无妨,寿公子您要是真走不动,想让乐笙背您都成。”
“那倒不必那倒不必……”
寿长生颇有些尴尬道,随即立马扯开话题,“我竟不知乐笙你平时都这样忙。你们每天都要排戏的吗,怎么都到大年夜了还不能歇一歇啊?”
百乐笙:“咱们这个行当就是这样,越是到了关键时刻越不能松懈。毕竟是台下的功夫。必须得天天照常操练,才能保持这一开始的状态。”
寿长生摇摇头:“你啊,也别太紧张了,都说了我会帮你赢的。”
百乐笙轻哼一声:“得了吧,我可不敢把宝都压在你一个人的身上。要是下次再有谁请你去他们院子里喝茶怎么办?”
寿长生哑住:“这茬儿咱能不提了嘛……”
就这么一路说话一路往前走……
一路看去,这红门内部的规模还真是不小。这一路穿廊绕巷的,没走一阵,寿长生就已经被这一路张灯结彩的喜庆氛围恍得分不清哪是哪儿了。
他只记得自己刚刚从客房走出来,下了一条长长的旋梯之后就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从大厅小门出去后,又来到了一个修葺雅致的山水园林。从园林的长亭一路走出去,穿过一道月亮门,就又来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大院。
这大院门前贴着春联。
入院就见两侧陈列各式戏用刀剑长枪,廊亭内还有未收起的戏用道具等杂物。
寿长生心中猜测,或许这里就是之前在墙头上看到的他们平日里排戏所在的校场。
此时这校场当中摆放着好几个大圆桌,圆桌上玉盘珍馐,基本齐备。一群小鬼头在那当中跑来跑去的帮忙摆放桌椅,场面很是热闹。
想必此处,就是今夜的晚宴区吧。
寿长生一路看着,心里甚是高兴。
说实话平日里他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自打离开了宿山老家,家中姊妹四散他乡,寿长生几乎每年都守在这灵州府的大宅子里,家里就再没有热闹过。就连逢年过节,他都经常是孤孤单单一人。没有亲友往来,就连父亲也常年借由生意繁忙的缘由不常回来。
所以那么多年过去,寿长生早已习以为常。觉得独自一人吃年夜饭也没什么大不了。他甚至还愈发厌烦那些人多嘴杂的应酬场合。
然而今天……
当他看到这一大院子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大小小,如此欢快如此热闹的忙乱场景,他却是由衷的高兴以及兴奋。这场景甚至让他想起多年前自己还是孩子时,在宿山老家过年的场面,也是那么热闹、也是那么欢乐。
寿长生没意识到自己此时脸上的欣喜已经出卖了他一路伪装的病痛,那越走越快的脚步已经脱离了百乐笙的搀扶。
然而当他怀着无比雀跃的心情试图融入那片热闹当中,那群原本在嬉笑打闹的孩子们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轰然散去!一个个犹如惊雀一般,瞬间退散到距他很远的距离惊恐的看着他。
寿长生的脚步也瞬间顿住……
全场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