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驰拎着早饭往回走,就看见陈盛贴着楚序指指点点,嘴里还振振有词:“不对,别打一饼打九条——”
凑近一看,他们俩组了个房间在打微信麻将。
江驰冷笑一声,腾出只手揪住陈盛后脖颈:“你能不能消停点?让三十九度的脑子陪你打麻将,你怎么想的?”
陈盛哪儿敢想。
立马就举手投降:“错了错了!我不打了!”
江驰气不顺,话锋一转对准楚序:“你那眼睛看人都重影,还能看清麻将花色呢?”
楚序沉默片刻,试图辩解两句:“看得清……今早、今早看你也没在转……”
见江驰脸色不虞,他乖乖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主动承认错误:“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陈盛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没忍住指点了一句:“学霸你这样好脾气可不行,以后娶老婆要被欺负的!男人要顶天立地,可不能——”
当妻管严。
话还没说完,江驰一个麻糍堵住了他的嘴。
“陈、盛。”
寥寥两个字,胜过催命符。
陈盛一个支棱,坐如青松,目不斜视,一个劲地嚼吧嘴里的麻糍。
这头,陈盛风卷残云,一碗咸豆腐花很快就见了底,邻座的楚序慢吞吞打开保温袋,却始终没有动筷。
不知道他又在想个什么东西,盯着那碗粥不为所动,视线都快涣散了。
江驰用鞋尖踹了他一下:“趁热吃啊——”
光盯着有什么用。
楚序抬起头,视线往陈盛的方向瞟了一眼,又慢吞吞收回来。像是鼓足了勇气,他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唇语都不带这么讲的。
江驰皱起眉头:“讲大声点。”
话虽如此,本着照顾病患的原则,江驰还是倾身往楚序的方向贴近。
医院的喧闹不绝于耳,楚序的心跳也大张旗鼓混入其中,相比之下,那道声音显得格外低微——
“你都没……”
话音戛然而止。
两人维持着咬耳朵的姿势,一个没在说,另一个也没在听。
楚序就像是得了不知名的哑病,本该是一句完整的话,他却怎么都说不出下半句。
不。
比起楚序,自己才是病得更严重的那个。
耳边是这人恒久的静默,江驰却听出了那未尽之意。
江驰拉开距离,想都没想就回了他三个字:“别做梦。”
视野里,楚序身形一顿,默默拿起塑料勺吃了起来。
只是那双眼睛时不时就要往自己的方向瞥上一瞥。
舀了颗虾仁,瞥一眼。
吃下两口玉米粥,瞥一眼。
……
江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连手里的小笼包吃着都味同嚼蜡。
当楚序再一次幽幽望过来,江驰那一肚子火气再也压不住,拿起小笼包就往他嘴里塞。
“不是要我喂?”
“敢吐出来你就死定了。”
由于不爽,江驰一连塞了三个。
楚序面露难色,想吐又舍不得,只能艰难而缓慢地咀嚼。
这一幕落在陈盛眼里,那无疑就是江驰单方面的找茬。
陈盛如坐针毡,拿药的手都在抖,只盼吃完就能离开这个是非地。嘴里的药还没咽下去,他呲溜就站起来:“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多了,那啥……先走一步啊!”
江驰和楚序皆是一愣。
等他们反应过来,只堪堪看见陈盛慌张的背影。
咽完那口小笼包,楚序缓了足足十秒才开口:“能……帮我倒杯水吗?”
刚才倒的水早就见了底。
江驰拿起杯子往饮水机走,“等着。”
短短十米的路程,江驰接连碰见好几个熟悉的面孔,各个都顶着张烧红的脸。
瞧这阵仗,他们年段估计是沦陷了。
江驰倒个水的功夫,输液区坐得满满当当,唯独楚序旁边,江驰刚才坐过的那个位置还空着。
他把热水递给楚序,下一秒隔壁就传来中年人粗犷的声音,“年纪轻轻的,让个座跟要他命一样!”
“这不是手脚健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快病死了!缺这个一个位置!”
“真他娘的晦气!”
这话和贴脸开大无异,就差指名道姓了。
楚序猛地攥拳,由于力道太大,血液倒流回输液管里。
江驰哪儿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覆上那只手,轻轻拍了两下示意楚序放松,语调随意:“不是想喝水?别噎坏了。”
见江驰没有反驳,也没有坐下,中年人得意地笑了一声,拎起脚边的水果就往楚序身边那个位置摆。
江驰微微侧目:“这位大叔——”
他本来想讲道理,但想到楚序倒流的血,直接一个抬手把那袋水果扬了。
套袋柑橘滚落一地。
不等男人开口,江驰两步逼近,猛地起手往男人脸上砸。
拳头划过半空带起风声,吓得男人一个踉跄,躲闪不及跌坐在位置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门口姗姗来迟的保安没能发挥用武之地,甚至连厉声喝止都慢了半拍。
拳头压根没有落下。
江驰起势快,收手也快,似乎刚才的出拳只是众人的错觉。
吓完人,他弯下腰,贴心地把地上的柑橘捡回袋子里,“不好意思啊,我这人脾气不太好,当然了——”
“如果你精挑细选的日子,非要选今天入院。”
“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回答他的是全场无声的静寂,输液区针落可闻。
连隔壁咳嗽的大姐都刻意压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