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兰辞郁闷,莫不成真是自己太弱了?
衣袍上的血迹愈来愈大,吴钧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仇兰辞,本将军细想了一下,确实有一事做错了。”
此人语气变化之快,仇兰辞不禁蹙眉,比起这个,他更想唤下人来换药。
“我,吴钧,吴云礼,心悦于仇兰辞,百官面前求娶小侯爷,实乃我心不假,所以没有什么虚假姻缘,你是这将军府的正夫人,我吴钧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过门的正妻,这声夫人,也是真心实意,无半点无言。”
这席话若是叫一位矫勇善战,有勇有谋的大将军来说,那必定是情深意重的,只是这位大将军此时只能缠绵卧榻,伤口流着血,满头大汗,手上还在挽留自己的新婚夫人,怎么想怎么滑稽。
可即便是滑稽,仇兰辞的心尖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虚情假意也好,情至深处也罢,这是他两世以来,头一回,唯一一次听,听见旁人口中所谓的真心。
英英和自明是仆,自认为应当为他出生入死,他当虞欢是友,可对方视他为主,他们受了父亲与母亲的恩惠,便忠心于他,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有吴钧,一个与他在往世纠缠,不欢而散之后的人,阴魂不散地再次来到他身边,被他屡次中伤后,对他说心悦。
仇兰辞倏得笑了,君子一笑,天地蒙尘。
“你心悦我?”
“是。”吴钧应声,那神情倒真是诚恳衷心。
“既如此,成亲那晚还想折辱于我?”
“大将军,你的心悦未免太过儿戏。”
“什么?”
言至于此,这厮还拒不承认,仇兰辞当真厌烦了与他纠缠,冷下脸淡淡道:“莫要再装傻充愣了,吴钧,那夜你冲入房中将我按在榻上,是何居心?若不是我有匕首防身,此时不知还是谁躺在这榻上休养了!”
吴钧闻言一愣,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思考仇兰辞的话,本就被疼痛麻木的脑子更加不灵活了。
什么冲进房中,什么按在榻上,那不是上辈子的事情吗?上辈子不是就消气了吗?
半晌,他迟疑抬头,试探问道:“夫人,敢问今时乃何年?”
仇兰辞不懂他怎得扯到这上,不假思索答道:“明和三年。”
话落,二人双双一愣。
窗外秋风扫落叶,并非落雪季节。
突然,袖上一松,吴钧的手落了下去,仇兰辞下意识抬眸看,只见对方双眸紧闭,眉头紧锁,不太对劲。
再看时,腰腹间已经湿了一大片。
……
苦命的老大夫午膳吃到一半,就被那闹腾人的小厮拉去将军府。
这位不省心的主儿,他昨日才叮嘱,莫要动作,千万静养,也不知怎么,静养到伤口撕裂。
仇兰辞耳边嘟嘟囔囔的全是老大夫的抱怨声,抿了抿唇,轻声道:“是在下的不是,老先生莫要怪他了。”
老大夫这才瞧见身旁有位不曾见过的翩翩如玉的小郎君,忙道冒犯。
“老夫这毛病不太好,见不得人糟蹋自己的身子,多有得罪,请您见谅、见谅。”
“无碍、咳……”
大夫从药匣子里拿出的金疮药味道呛人,仇兰辞看着层层的纱布被拆开,露出狰狞的伤口,喉中些许干涩,然而他这一咳嗽,正在换药的老大夫些许浑浊的目光都亮了一瞬。
“将军这伤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疼昏了,过会就好醒了,只是老夫瞧这位公子面色憔悴,不如趁机把把脉,调理调理身子也好。”
“在下的身子不碍事,敢问老先生……可有止疼的药。”
老大夫闻言,一改方才和善亲切的态度,严肃道:“有倒是有,只是公子若是身子不适,老夫不敢说一瞧便知,但好歹能治一治,一味靠着止疼的药,不光是怕上瘾,还恐误了治病的佳期,以后再想根植也是要吃大苦。”
仇兰辞心不在焉附和着,直到老者絮絮叨叨说完,他才开口:“老先生误会了,是给吴将军开的,他方才嚷着疼,在下才想着问问。”
老大夫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一哼:“他疼?猪会上树他也不会疼!哪次受了伤不是老夫来看的,最严重那次,整个后背豁了个口子,也没听这混小子吭一声,等伤处理好了,这人也快昏死过去了,倔得很!混不吝!”
?
好你个吴钧,竟是骗人。
仇兰辞耷拉着嘴角,方才险些真信了他的鬼话,当真心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