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相处的样子却不像这种关系那么简单,秦城远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就着水吃起山芋。
吃了东西恢复了些力气,年长的男人对秦城远道:“我们从家乡逃难出来,走了两个多月了,路过的乡县都不让进去,现在去的县城,不知道会不会驱赶咱们……”
他觉得希望渺茫,愁的叹气。
秦城远道:“总会有地方愿意收下难民的。”
古代一旦发生严重的洪涝灾害,流民无处安身,愿意接收流民的地方很少,但绝不会没有。
“但愿吧。”男人道,“要是真能进城,我跟我夫郎就去给有钱人家做奴隶,讨口饭吃……”
秦城远没理解“夫郎”是个什么称谓,他看了眼把芋头皮都吃的精光最后舔起手的男孩。
给人当奴隶,孩子得跟着进奴籍,秦城远斟酌问道:“孩子跟着一起去?”
“你这笑话我呢,我亲儿子肯定要跟着一块儿了,外面多的是路上丢下女人孩子和夫郎的,更有把他们卖掉就顾自己饱餐两顿的,但你说,有点良心的人哪能干出这种事……”
男孩管瘦弱的男人叫爹,长得却跟年长的男人更像,这人现在又说男孩是他亲儿子。
秦城远感到奇怪,面上不显继续道:“不去给人当佃户?城里那些有钱的地主,应该都需要人手干活,即便没有,听说还能自己开荒。”
“现在这鬼天气,庄稼没收成到头还得交税,哪儿种得起地,还开荒种地。”男人苦笑,“要是遇到好的地主,给人当佃户倒不至于太愁,就怕遇到黑心的,饿死不都是早晚的事。”
种地交不起税被抓去劳役再被活活打死,佃户多的是被黑心地主压榨到头来白干一场。
他们逃难到这边,什么苦都吃过见过,不敢奢求什么,只盼以后有口饭吃就成。
男人回头看身边的人,瘦的脸颊凹陷不见半点肉,心里更觉愧疚:“我夫郎现在又正怀着孕,已经够苦了,只要有口饭吃,让我干什么都行……”
怀孕??
秦城远看到瘦弱的男人凸起的孕肚,险些把自己给呛着,缓缓打开水囊喝水压压惊。
男人的“夫郎”身形相对大部分男人是要单薄瘦弱很多,但从骨架到长相还有明显凸起的喉结,怎么看分明都是个男人。
长得像男人的女人?
……能怀孕的男人?!
秦城远压下震惊,默默吃着东西,不动声色观察起对面。
瘦弱的男人抚起肚子,眼神惆怅:“就是苦了孩子……”
男人握住他的手安抚,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为了活命他们没得选,怎么样都比活活饿死强啊。
领头的人在前面吆喝赶路,大伙拖着沉重的脚步起来跟上。
这里到底是不认识的朝代,避免踩坑,秦城远悄然留意着路上的听闻。
天灾祸年最苦的就是底层老百姓,为了活命辗转流浪,每天风吹日晒忍饥挨饿。不过路上再艰苦总有些苦中作乐的,停歇时道道东家长说说西家短,一天再难挨就都过去了。
“那家姑娘都算好的,性子烈没被欺负,最后还相了个好人家。”
“隔壁村的赖子,早几年看中了一家的小哥儿,人不跟他,他就在村里诋毁人的清白,说人哥儿先勾引的他,老早就跟他好上了,嫌弃他没钱,天杀的,那小哥儿刚十六岁,受不了被逼的投湖了。”
“老天爷不长眼啊,好人没好报,恶人却活的一个比一个好,发大水前那赖子都活得好好的……”
说的人听的人再替那小哥儿惋惜,最后仅能叹一句世道不好,害苦了多少人。
队伍继续走了几天,秦城远弄明白了他们所说的哥儿和夫郎。
在这个朝代,哥儿是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的又一性别,外形和男人无异却能孕育生子,嫁人之后就是夫郎。
他们左边眼角下都有颗痣,绿豆大小,有的颜色深有的颜色浅,无一例外都是红痣,很容易辨认。
在秦城远看来,哥儿完全就是男人,不过是骨架相对男人都要清瘦一些、个子更矮小些。
自己都能凭空穿过来了,能生孩子的男人……倒不算稀奇了。
这个朝代没在现代历史上出现过,不过总归都是古代,制度习俗应该都大差不离。
男女有别,哥儿能怀孕……即使是男人,还是要注意分寸,秦城远得出如此结论。
天气变化无常,时不时倾下一场雨,往后的路没那么荒凉,再不济都能挖到野菜吃,大伙路上才没那么难挨。
队伍陆陆续续又加入了几批人,停停走走终于在十天后走到城门下。
城门口排了一条长道,士兵按例检查进城的乡民。
流民一路被驱赶,能撑住走到这里,是听说这县城不驱赶流民,现在都提心吊胆等着检查,生怕又是一场空。
他们紧张地挪动着走到了城门口,士兵一走近就捂紧了鼻子,喝令他们赶快进去,别耽误他们时间。
大伙松了一口气,匆匆赶进城。
古代开荒长达几年十几年,世道艰难没人想去开荒,流民想要活路通常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给地主豪强富户们雇佣,或是卖身给他们做奴仆。
队伍里的流民大多想要卖身当奴混口饭吃,想要当佃户租地耕种的寥寥无几。
秦城远一个有现代思想的人做不到卖身做仆,也不想给人当佃农。
当佃农不如自己开荒,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古代没有身籍寸步难行,他现在还是黑户,当务之急得给自己弄个身份。
秦城远进城后和流民分开,独自去往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