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箭矢精准刺入野牛的眼珠,激得它满地蹦跳胡乱踩踏,拉美西斯转头赞叹了一句:“这小子的箭术有你几分精髓了。”
程风微微勾唇,没说话,也没移开目光。
只见洼地里,赛提一边注意着双方的距离,时刻转移位置,一边手上不停,一箭接一箭。在这种动态射击下,他的箭矢没有一支偏离准头,每一根都狠狠地插在了野牛的眉心附近。野牛肉眼可见地疯狂了,看着像濒死挣扎,一副誓要拉一个垫背下水的样子冲着赛提的方向就狂奔而去。
这一次,赛提扔了弓,转而抽出了剑严阵以待。野牛的庞大身躯固然是优势但也是劣势,它的体型限制了它的行动,即便它已经疯狂得让大地颤抖,可赛提还是沉着冷静地从那固化的行动轨迹中抓到了漏洞,侧身闪避过它的冲撞,然后擦肩而过时将匕首插入了他的脖子。
又添新伤的野牛带着赛提拖行了好一段距离,期间,赛提半点没有松开剑柄,反而在野牛转弯时借力将匕首又往里送了几分。终于,几秒后,受了几处致命伤还剧烈活动的野牛因为耗尽鲜血彻底倒下了。眼看着小山一样的身躯压过来,赛提长腿一蹬向后一跃,避开了被压倒的命运。
微微喘息几下,他起身沿着刚才的轨迹回收武器,然后冲着不远处的观战区示意了下。
程风抬手,回了两个大大的拇指。
“走吧,分享战利品去了~”
“走走走,我早就憋了几百个字想当面夸了,这么漂亮利落的战斗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小子可真行!”
马蒂拉拜恩拉几人调转马头下去了。
程风也正要挥鞭,抬起的手突然被横插进来的大手抓住了。
程风:?
她眼神示意男人,一脸狐疑。只见拉美西斯微微倾身,附在她耳边含笑开口:“当年我可比赛提的手法还利落,只用了不到3分钟。”
程风:“······”
她忍住白眼的冲动,斜视过去:“所以呢?拉踩我的孩子还指望我夸奖你?”
她甩开手,毫不留恋地策马飞奔,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身后的男人。
一行人欢呼热烈地帮着赛提将这头野牛扒皮拆骨切割好各个部位,商定了今晚就吃全牛宴,然后各自忙碌起来。
大概是知道分别在即,所以这一顿大家弄得格外用心,也格外丰盛。因为都不想展露离别的伤感,每个人都拼命地笑着,说着,用对未来的期许代替告别之语。
这个说“我以后还会回来的~”,那个就接话“行,不回来的人是孙子。”中间不知道谁悠悠许愿:“希望人生终有相逢之时,到时候,我们还聚在这里,吃全牛宴!”
这个愿望赢得了大家的一致支持,最终就连程风都拗不过他们,跟着将手放上去,参与了约誓。
等到一群醉鬼彻底昏睡过去,程风和拉美西斯马蒂拉几人将他们搬回帐篷,确认了篝火安全,这才牵着马和行囊顺着来路离开。
这一走,就真的不知道,“再见”的誓言还能不能实现了。久违的,程风感觉到了小时候,第一次看着父母离开时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
她按了按胸口,不适地皱了皱眉。
旁边,拉美西斯勒住缰绳,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温声道:“如果后悔,我们随时返回。”
程风果决摇头:“只是情绪反射而已。”
“我们的身体被设置了很多道程序,受伤了会痛,痛极了会掉眼泪,这都只是程序反射。可受伤一定是坏事吗?同样的,分离会伤感,可分离,只是为了走我们各自想走的路,成为我们想成为的人。”
缓了缓,程风重新启程:“走吧。”
拉美西斯了然一笑,和她并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一如既往地,给予无条件的安慰和支持。
四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驻扎地,本该沉睡的人不约而同爬起,无声相送。
“真是羡慕啊,这自由自在的背影。”
“羡慕你不也还是拒绝了~”
“因为我更喜欢权利嘛~~~”聂芙特摊摊手,转身回帐篷继续睡去了。埃米尔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赛提,玩笑道:“怎么,后悔了?”
“不知道。”赛提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而是吐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答案。他打心底叹出口气,发现真正的离别在心理上的冲击远不是之前那几次能比的。不过真要他现在追上去······他好像也不愿意。
人啊,真是复杂。
赛提自嘲一笑,也转身走向帐篷,同时冲埃米尔挥手以玩笑回之玩笑:“说不定那天我也效仿一下父亲,先达成政治理想,再抛却一切追寻自由。”
埃米尔闻言挑眉,冲着人的背影呢喃:“你跟你父亲可没那么像啊,唬谁呢!”
说完,笑着摇摇头,也继续回笼觉去了。
君臣相得的两人凭默契开了个玩笑,却完全没发现,赛提旁边那顶帐篷里,图雅于幽微火光中僵立的身影,以及,被风吹拂得微微开阖的门帘后,她倏然锐利的眼神。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