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竹见没有说话,因为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无济于事。
再是接连不断的酷刑。
他咬紧牙关,忍受着日复一日的拷打。
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的背上,伤口触目惊心。
他本以为他们的怒气早已发泄完,可换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盐水。
他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可很快就又在开水和冰水的交替浇灌中撑起精神。
外界曾传他受刑三天三夜,可现实而言,三天只是一个开始。
他感受不到伤口的痛楚,也失去了部分知觉,炎症早已引发高烧和持续的昏迷等并发症,然而在狱中,狱吏每日仅给他水喝,让他依靠所剩无几的毅力活下来。
最后,是李景瑜哭着来到监狱,看到他不成人样的样子,跪着求同样跟来的皇太后道:“母后,求你,他真的不是想篡位,是因为我、我的粗心。”
皇太后安慰李景瑜,柔声说:“皇上,哀家为你主持公道,你还小,并不知晓齐竹见所行的目的,等你以后就知道了,哀家是为了你好,是为了整个天下好。”
和李景瑜一般大的齐竹见像是没听见似的,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雕塑,静静地等待下一次苦痛的降临。
“齐竹见,求你活下来……”这是李景瑜被皇太后带走前留下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齐竹见才缓慢地擦拭嘴角上的血迹。
“活下来……活下来会等到希望么……”
“太后娘娘,臣愿意用官爵和终身的俸禄,保齐家齐竹见出来!”老李跪在地上,身子板正,见太后不语,又俯身用额头贴向冰冷的地板。
“齐家那小子身怀重罪,你有什么资格保一个叛国贼出狱呢?是王爷的身份,还是朝廷中的官职?”皇太后隔着屏风看着老李,犹如隔着肚皮揣测人心。
“都是。”老李毫不犹豫地说。
皇太后轻轻地笑了,一字一句地问:“爱卿又是何苦呢?”
“臣曾与齐竹见之父共同参战,可他为了救我牺牲自己。齐家曾救过我的命,所以臣想救下他,以报答救命之恩。”
两日后,在李景瑜的助力下,皇太后同意了他的请求。
齐竹见被老李小心翼翼地背回来,请了不少大夫开药医治。
大夫们连连摇头。
“他需要开刀,但年龄太小,一刀下去,怕撑不住。”
老李想死马当活马医,但大夫们纷纷婉拒。
“恕在下医术不精,在下不想当杀人凶手。”
齐竹见也十分懂事,只要人还是清醒的,不管多苦的药,都会喝得一滴不剩。
就像是一只还未找到光源就生命燃尽的飞蛾。
然而,大夫不可能一直待在齐竹见身旁,于是老李自学医术,在照顾他的过程中,自己都快成半个大夫了。
事实上,他集百家之精华,有些方面甚至超过了部分大夫。
齐竹见的情况也在好转,他挣扎了一会,终于勉力抬起沉重的眼皮。
程曦窗正趴在靠窗的桌上休息,像之前他守着她那样,但她又显得如此瘦小。
一醒来就能看见你,真好。
齐竹见闭上双眼,这次没有做梦。
美梦噩梦,皆被一个身影所占据。
“齐竹见,我知道你醒过啦。”程曦窗看到齐竹见的手变换了摆放位置,悄声道。
齐竹见睁开双眼,对上弯成月亮的眸子。
程曦窗红着眼眶,似是在自言自语:“下次不要逞能了,以身入局虽快,但也自损八百,更让旁人担忧。”
老李在一旁喝茶,闻言后道:“真是命大,不然我就可以继承你的遗产,离开京城买一处宅子了。”
齐竹见仍有心情和老李磨嘴皮子:“那还真是太可惜了,没能如你的愿,看得出来你有多缺钱,酒都喝不起,只能喝茶了。”
老李重重地放下茶盏,道:“还不是因为你的钱财太多,所以我想养着身子多活几年,也好多享几年福。”
程曦窗道:“你们慢慢聊,我先去给你做饭。”
齐竹见道:“让老李去,你留在这陪我吧,他啰嗦死了,我看他烦。”
老李用手指着半死不活的齐竹见,下一秒就要骂他“竖子”,但念在伤者为大,甩甩手离开,不与他计较。
程曦窗仰头,不让眼泪流下,笑着说:“怎么了?单独留我在这,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齐竹见咧不开嘴角,只好板着脸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程曦窗有些愤怒地看着他:“你还知道我们辛苦?那为什么不早点醒来?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老李为了你去山上摘草药,差点回不来了?知不知道为了你,我的望月楼也交给其他人打理了……”
说着说着,她忽然开始擦拭眼泪,可想哭的东西太多,她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哭起,怎么也止不住汹涌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