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的家仆无力阻拦,只能赶紧跑回去通风报信。
南景铄今日出现在这并非偶然,这起突如其来的血案也不是意外。
宋宇起初还不明白为什么王爷要他四处搜罗战斗力强的蟋蟀,看到林天成和赵季因为一只蟋蟀大打出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王爷设计好的,王爷谋算人心的本领简直登峰造极,不由庆幸还好他对王爷忠心耿耿,要是成了王爷的敌人,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通知吕先生,接下来的好戏,该轮到他唱了。”
“是。”
吕先生名吕严,是南景铄安插在宪王幕僚团中的卧底,平时不显山露水,主要的作用是替他监视宪王、搜集情报,若他有令,也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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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王近日心情不错,因为在他的殷勤讨好下,燕帝对他的态度渐渐回春,两人之间重新恢复了父慈子孝的模样。
他花重金寻到了一块奇石,找能工巧匠刻上了祥瑞之语,正想进宫敬献给燕帝,户部尚书赵昌黎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顾不得礼仪,“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老泪纵横地哭求:“王爷,求您救救犬子吧!”
赵昌黎为官多年,素来老成持重,宪王从未见过他如此失仪的模样,不由诧异地问:“怎么了这是?”
赵昌黎声泪俱下地把不肖子赵季失手打死林天成,后被京兆衙门带走押进大牢的经过简要描述了一遍,宪王听完顿时拉长了脸,斥责道:“本王早就说过,你那儿子一味地纵容迟早要惹出祸事,现在可好,闯下弥天大祸了,你还有脸来求本王!”
赵昌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王爷,微臣知道犬子不成器,可他毕竟是我们赵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啊,微臣年过半百就这么一个儿子,家母和拙荆爱他爱得跟眼珠子似的,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她们也活不下去了……”
宪王神色不虞,没有说话。
赵昌黎心急如焚,匍匐着爬到宪王脚边,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王爷,求您看在微臣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救救犬子,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你说得倒轻巧,”宪王冷哼,“你儿子打死的若是个平民也就罢了,偏偏是御史林渝松之子,那可不是个善茬,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你叫本王如何转圜?”
赵昌黎将头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泣不成声道:“微臣也知此事有些为难王爷,可微臣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来惊扰您。王爷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就是这大燕的主人,林渝松再顽固不化也不过是个四品言官,若您出面说和,他岂敢不卖未来国君的面子?”
宪王被他哭得心烦意乱,气不打一处来,“你也知道他是言官,向来秉笔直谏,奏本随时可以上达天听,你让本王为了你那废物儿子去找他说和,是生怕御史台挑不出本王的错处吗?”
御史台从上到下都是一帮鸡蛋里挑骨头的刺头,他躲都来不及,失心疯了才会送上门去给他们留话柄。
赵昌黎见他态度冷漠,心中十分绝望,当即摘下头顶的官帽,破罐破摔道:“若王爷不肯相救小儿,只怕微臣今后也无法再为王爷效力。”
宪王听出了他话里隐隐的威胁之意,心中怒意横生,却又舍不得和这个钱袋子撕破脸,只得压抑着火气劝道:“你先起来说话,堂堂三品重臣,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赵昌黎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两只眼肿得像核桃一样,却仍不肯起身。
宪王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声,“罢了,本王答应你会尽力而为。”
见他松口,赵昌黎连忙千恩万谢地磕头:“王爷金口玉言,只要能救小儿一命,微臣愿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宪王疲惫地挥了挥手,“你先回去等着,本王自会想办法。”
赵昌黎不敢再耽搁,颤颤巍巍地退了下去。
宪王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即唤来府中幕僚,紧急商议对策。
“诸位,赵季的事,你们怎么看?”
首席谋士素来谨慎,拱手道:“王爷,此事十分棘手,您若插手,对您百害而无一利。”
宪王没好气道:“本王难道不知道吗?可那赵昌黎爱子如命,本王若袖手旁观,他撂挑子不干倒是其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该如何是好?”
“那咱们就先下手为强。”一个谋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可。”立马有人反对,“前太子就是因为谋害朝廷命官而被陛下废黜,王爷怎能步他后尘?”
宪王也不赞同,赵昌黎纵有万般不是,在替他捞钱上可谓是不遗余力,他一时也找不到比赵昌黎更得力的人选来填补空缺。
一个精明的谋士眼珠一转,提议道:“王爷,我们可以收买证人,让他们更改口供,就说当时是林天成先动的手,赵季是被逼无奈才出手反抗,他用花瓶砸人也只是想要自卫,并非故意为之。同时,我们可以散布谣言,说林天成平日里嚣张跋扈,欺压良善,赵季是为民除害,这样一来,就算不能完全洗脱赵季的罪名,也能减轻他的罪罚。”
宪王还没表态,又有人出言反对。
“当时在场的目击证人少说有几十个,还有林府的家仆,如何全部收买?只要有一两个不配合,我们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况且林天成虽不是什么好人,赵季同样也是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满京城谁不知道他是什么德性,把他说得这么大义凛然,谁信呢?”
……
每当有人提出建议,立马就会有人反驳,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吵嚷了半天,都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宪王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耐烦地打断:“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没人说一个可行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发一语,宪王忍不住骂道:“一群废物,本王要你们有何用!”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南景铄设下这个死局本就是要让宪王断腕,又怎么可能让他们想出万全之策。
宪王焦躁不安地在室内踱步,一筹莫展之际,角落里一个谋士打破了沉默:“王爷,属下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话的正是谋士团中存在感最弱的吕严,宪王对他没什么指望,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吕严不也含糊,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计谋。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王爷不应出手干预,反而要督促刑部秉公处理,同时对林渝松多加抚恤,一方面宽慰他的丧子之痛,另一方面表明您绝不会偏私,以此来博得他的好感。”
闻言,宪王不由拧紧了眉头,这么做或许林渝松是满意了,赵昌黎还不得狗急跳墙,这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他正要开口驳斥,吕严抢先道:“王爷稍安勿躁,属下还没说完。”
宪王勉强耐住性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吕严不卑不亢道:“依照我朝刑律,为泄私愤殴杀人命者当受斩首示众之刑,林渝松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自然不会再紧追不放,我们也就有了动手脚的空间,只需在问斩前,找个与赵季形貌相当的人李代桃僵,刑部尚书向来唯您马首是瞻,是真是假还不就是王爷您的一句话,届时假赵季人头落地,林赵两方都求仁得仁,岂非皆大欢喜?”
吕严说完,宪王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拍案叫绝道:“妙计,妙计啊!”
他抚掌大笑,赞赏地拍了拍吕严的肩:“吕先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来人啊,赏吕先生黄金十两!”
宪王虽然阴晴不定,但心情好的时候对待手下十分大方,其他谋士见吕严三言两语就换来了十两沉甸甸的金子,不由羡慕嫉妒恨,然而眼红归眼红,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计策确实精妙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