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有良心就过不舒坦了。
她在心中劝说自己。
像上次那样,若不是她因着愧疚留了下来,何至于待贵人一死就被他父母赶了出来?
她原以为过了几月的富贵日子,便会视钱财如粪土,可如今再次享受到钱财的好处,她又动摇了。
曲屏问道:“小彤,你识字吗?”
“认得一些简单的,儿时跟着哥哥上过两年学。”
“也是南山书院吗?”
“奴婢哪能进南山书院,南山书院极其讲究身份,每年花的银钱也不少呢。奴婢那时都是在私塾外面听的,不能进去,后来家里添了个弟弟,爹娘就将我卖给了人牙子,这才到了谈家。”
闻言,曲屏低声询问:“他们这样对你,那你怎么每月的月银还全托人稍回去?”
“大家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嘛,”说到这里,小彤有点害羞,“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那时也实在是家里穷,不卖我就养活不了弟弟了。”
曲屏垂眉一笑,不再说话,而是拉着她走入里间。
“小二,还有厢房吗?”
“还有的,姑娘您要哪间。”
“一间窗户靠街的上等厢房,来几样招牌菜,再叫个美人儿来弹曲儿。”既然是来享受的,自然不能亏待自己。
“好嘞!”
跟着小二上楼,进了厢房,里面果真别有洞天。
雕花木桌与一旁的矮榻隔得远,中间还立着一块屏风,白绢上绣了一幅山水画,坐在椅子上看得身临其境,走进了抚摸也难忍惊叹绣工卓绝。
竟还是双面绣?
这样的屏风曲屏还是头一次见。
整个屏风蜿蜒摆放,将这间宽敞的房间隔成两间,只消一眼,便被这幅巨大的山水画所倾倒。
菜上齐了,曲屏又要了几壶酒。
“小姐,你怎么还叫上酒了,要是喝醉了可怎么是好?”
“小彤你放心,我酒量很好的。”
不多时,就进来了一个抱着琵琶的年轻女子。
女子身上穿着浅绿色的拖地长裙,衣服薄如蝉翼看着很是顺滑,却丝毫不显轻浮。
她抱着琵琶微微福身,道:“姑娘要听什么曲子?”
声音轻柔甜糯,曲屏一听心都软了,她笑眯眯地说道:“我不懂这些,你想谈什么就弹什么吧。”
琵琶女点了点头,抱着琵琶走至屏风后的矮榻坐下。
琵琶声响起,曲屏一把将小彤拉到一旁坐下,“拘束什么,就咱们两个人吃,难不成还要站着吃不成?”
“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嘛!舒服~”曲屏叹了一声,嘟囔道:“我以前过得那叫什么狗日子啊。”
一曲罢,曲屏也喝了半壶酒,小彤只抿了一口就被呛得直咳嗽。
曲屏乐得哈哈笑,她拍了拍小彤单薄的背,问琵琶女:“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琵琶女止住正欲拨弦的手指,道:“奴家书翠。”
“书翠?这名字可真好听。”曲屏起身走至屏风后,低头道:“我叫曲屏,我很喜欢你。”
纪书翠一惊,愣愣地看着她,早忘记弹到哪个音了。
小彤走了过来,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喝醉了,这酒出了名的烈,后劲也大得很。”
曲屏摇头,安抚道:“小彤,我没有醉,真的,才半壶酒怎么可能会醉。”
“我只是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漂亮的人了,比昨日见到的四嫂还好看,要是我也这么好看就好了。”
曲屏刚说完,隔壁便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你这人管那么多作甚?你可知我爹是谁?”
“你可知我爹是谁……”
是两道男声,第二个语调颇为奇怪,听着像是故意阴阳怪气的模仿他。
“可恶!可恶!”
这声音倒是有些耳熟,好像是方才那个男子。
“我管你爹是谁,照打不误!”
曲屏猜出是那人,便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将房间里侧的窗户悄悄打开一条缝。
果真是之前那人。
张向安发型凌乱,衣领歪斜,正握着拳头瞪着他眼前之人。
曲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男子身着黄白布衣,看着颇为气定神闲。
如今天气虽热,可厢房放置了很多冰块,倒是凉快,男子仍旧摇着手中折扇。
曲屏看着扇子上格外显眼的四个大字,哼笑一声,心道:原来是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