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施弥出山门去到山脚的客栈。于招牌前,她抬头向二楼的某个房间望去,见到一张暌违的脸。
她收回视线,往店门走去,径直上到二楼,穿过狭长的走廊,站在里间外,抬手敲门却发现门没有锁,便推门而进。
一眼看到的只有他站在窗前的背影,施弥走到他身边,望着他,“宜枫哥哥,是你帮的忙吗?”
张宜枫头转向一侧,她走过去继续重复了一遍。
这次他凝向她,眼中喷火,语气愤愤:“不然你以为是谁!施弥,你真是好本事啊,莫不是出了这事,你是死活都想不起我来。”
“宜枫哥哥,我以为你已经回门派了。”她弱弱地说道。
“哼。”他抱胸回避。
“宜枫哥哥,你把人弄去哪了?”
他不说,施弥便缠着他,他走到哪施弥便跟到哪。张宜枫也故意逗着她似的,在不大的屋里走个不停。
边上案台点着香炉,青烟袅袅,热意熏腾,热得施弥额头冒出细汗,她不想走了,走到到椅子前坐下。
她这一坐,张宜枫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就摆着脸走到八仙桌前倒了杯茶水,往嘴里灌。
施弥见状咽了咽口水,走了那么久,她自然也有些渴,眼巴巴地瞅着,她见张宜枫没给她倒的意思,便自己过去倒。
“不让你喝。”张宜枫刷的一下把她刚到手的茶杯劫走。
施弥见状,不声不响的重新拿起一个杯子,张宜枫这次直接将茶壶夺走了,施弥将手里的茶杯放置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她走至山脚,就被后面的人追上,张宜枫喘着粗气,脸色别扭,没好气道:“你就这一会儿生这么大的气,那我不是要气死过去了?”
施弥不理他,绕过他要往山上走。
“不是想知道人在哪吗?我带你去。”
闻言,施弥顿住脚,她扭头看着他,细声:“真的?”
张宜枫竖眉:“我骗你做什么。”
施弥便跟在他后头,在山上七拐八扭地走,最后停在一个山洞外,张宜枫撤去结界往里走去,施弥紧随其后。
山洞一角赫然有两个绑着麻绳的人,施弥眯眼望去,认出了彩鸳和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她的眼瞬间凌厉。
彩鸳见到她忙眨巴眼睛朝她示意,那婆子则恶狠狠地瞪着她。
她缓步走过去,扯开彩鸳嘴里的布塞。下一瞬,凄楚的哭声响彻山洞,她脸色红肿,哭着说:“二小姐,饶过我罢,你吩咐我的事我都做了……”
施弥将她的嘴重新堵上,再将婆子嘴上的布塞拿掉,她吐了口唾沫,尖嚎着:“二小姐,你恶事做尽会有报应的!外面有没有人啊,这里有人劫持,我要报官!”
张宜枫挤着眉头走过来,将她的嘴重新封上,“简直聒噪。”
起初他在客栈楼角看到施棠时便直觉不对,特别是看到她身后的两人,于是他便留了个心眼。
在施棠走后,他从那二人的对话里听到来由,便提前将人抓走。
“这二人,你想如何处置?”
他语气阴恻恻地问道,颇有将二人一致弄死的打算。
彩鸳忙摇头恳求,连那婆子都变了脸色,染上害怕,闪着精光的眼畏缩了许多。
施弥却迟迟不回应,他扭头看去,见到她盯着裙摆上的一点,他凝神望去,瞧着是唾沫,便用灵力抹去,安慰她:“施弥,不脏了。”
可施弥不知怎么了,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张宜枫迟疑地问她:“你怎么了?”
她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那婆子,身子颤个不停,张宜枫再次问道:“施弥,你怎么了?”
他看向那婆子,却见到她眼中的嘲讽和鄙夷。
他想定是不好的事,朝那婆子踹了一脚,她顿时囫囵栽倒。
张宜枫揽着施弥往外走,在山洞口停下,他焦急地望着施弥,“施弥,你好些了吗?”
她脸色煞白,眼神恍惚,失了神的模样。
他宽声安慰:“施弥,没事了,今后你会平平安安的。”
她眨了眨眼,有泪缓缓流下,
张宜枫替她擦去,很耐心的等她的情绪平复。
他们两人都未注意到旁边树影下有一个人影。
山门之外,石阶之上,施弥看着张宜枫。
“宜枫哥哥,我先回宗门了。”
他嗯了声。
“宜枫哥哥,你过来一下。”
张宜枫睇她一眼,凑过脸,一道轻轻的软软的气息扑到他脸上,一个吻如蜻蜓点水,顿时,他心跳如雷,震惊地望着施弥,结巴道:“你、你……”
她笑了下,胜春花百倍,“宜枫哥哥,谢谢你,这是奖励。”、
她转过身,脑后的发带在夜里翻飞,徒留张宜枫怔愣地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山风经久不息地吹拂着他,却吹不清醒混乱的脑,他回过头,却看到几节石阶之外的随深,张宜枫瞬间清醒,睨向他,观察他的脸色,不知他站着多久了。
两人站立与山间,没有人先动,夜风拂过两人的发。
良久的静默后,随深率先迈步,经过张宜枫之时,张宜枫感受到一股冷然的威压,他觑向他,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他先开口,语气中有不自知的笑意:“随深,你看到了?”
随深没有理他,自顾朝山门走去。
张宜枫白了他一眼:“什么嘛。”
旋即往山下走去,只是这次下山的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守门弟子见到随深,立即开了山门,却看到他头也不抬地迈过,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一些打招呼的话便梗在喉头。
等人走远了,两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很是奇怪。”
天居阁内,烛灯通明,茶香袅袅,觅成医仙将沏好的新茶端到客人手边,连清接过,浅酌一口,惊喜道:“你的手艺不赖啊。”
觅成医仙哼笑:“怎么,原先我在你心里连泡茶这事都上不了手?”
连清长老连忙否认:“我没这意思。”
觅成放下茶盏,问道:“今夜来此所为何事啊?”
连清眼下茶水,润了润口:“我有一物,你可辨上一辨?”
“哦,何物引得你前来?”
连清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乃是白日里施棠呈出之物。
“便是此物。”
觅成医仙接过,拔开瓶塞,放至鼻端轻嗅,扑鼻一股淡淡的香气,但他的脸却逐步凝重,他看向连清,“你从何而来的此物?”
“说来话长,此物到底有何药效?”
觅成扣上瓶塞,端详手中的玉瓶,拧眉:“此物乃是令修士闻风丧胆的鸢尾花粉,生长于地下暗河之中,长期服用便会失去灵根,形同凡人。”
连清游移地望着他:“此物如此恐怖,为何起先都无人说起?”
“若不是看到此物我也想不起,想来也知你整日板着一张脸,谁愿同你这老家伙八卦。”
“你、”连清长老横眉竖起。
“你扪心自问是或不是。”
这话完全令人辩驳不了,连清长老憋着一肚子气吹胡子瞪眼,颇不是滋味。
觅成医仙将玉瓶归还,连清一把夺过。
“你还不曾说此物究竟从何得来?”
“我是老家伙不爱同人八卦。”
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觅成医仙回过头来一想,大感吃亏,合着连清想问的都得到回答了,而自己的疑问没一个说明,连忙饮了两口茶降降火气,暗想下次定要连清先答他才解惑。
连清长老回到域舒阁就发了好大一通火,阁内弟子不敢吭声。
他见到回来复命的随深,毫不掩饰情绪地问道:“如何,是否查出那侍女的藏身位置?”
随深微敛着眉,一时没有回应。
连清眯眼凝他,“随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