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棠想拉住她,问清楚她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施弥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心急地朝前迈去,“站住……”
下一瞬却硬生生跌倒在地,她费了好大的劲,仍没有爬起来,累得脸红脖子粗的。她喘着气,茫然地望着四周,却看不见一个人,情绪如潮水涌向她,她突然像孩童般委屈地哭了。
脸埋在衣袖中,啜泣声被掩在口中,单薄的肩膀抖动不止,她有点怀念在城主府的日子,只有在那里她是最重要的。
施棠哭够了才慢慢爬到床榻,她伏在榻上渐渐睡着了。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梦里是欢快的幼年时期。彼时她虽是垂髻之年,但城主府中数她最大,身边永远围着一大群侍女小厮,堂哥们排着队等着和她玩,生辰礼多到房中都堆不下,爹爹和娘亲对她的祝愿也是要她平安顺遂。
那时的她是掌上明珠。
忽然,明亮的画面扭曲破碎,黑暗笼罩下,她坠入了无尽深渊,她呼喊着、挣扎着、怒吼着,却无济于补,她被深渊吞噬了。
正当她满心绝望之际,一道红得烈焰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她”带着她逃离深渊。看着“她”和自己相同的脸,施棠平静到没有讶异,“她”说:“今后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们生死与共如何?”
“她”朝施棠伸出了手。
施棠没有退缩,没有迟疑,她渴望这份坚定,她握住了“她”的手,应好。
光芒自手里亮出,照亮了昏黑的世界。血契已成,今后她们生死与共。
施棠第二日便回了城主府,见到她回来,贺梅欣喜地伸向她,可她却避开了,贺梅脸上的笑僵住,疑惑地看向她。
施棠握上她的手,见状,贺梅的笑意重新漾到脸上。
她嗔怪着:“才没走几日便回来了,路上不会累吗?”
施棠低着头,沉默地不回应。
贺梅再次疑惑地看着她,“棠儿,你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施棠依旧低着头,但是口中的哭声溢出,肩膀微微颤动。
贺梅顿时变了脸色,焦急道:“棠儿,你怎么了?被欺负了?有什么事和娘说。”她抚上施棠的脸,却只触到一手的湿意。
她一下子慌了,语气也不禁染上哽咽声,“棠儿,你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不说,娘担心啊。”
施棠颤抖着唇:“娘,我中毒了,是我在府里中的。”
贺梅睁大了眼,“你、你是说府上有人对你下毒?”
施棠点了点头,“我们门派的医师说,这是需要长期服用才有效果的毒药。”
“什么!棠儿,这是何种毒,不论解药多难寻,我们都要为你找来。”、
“母亲,此毒不会危害我的性命,但……”她顿住了,贺梅握着她的手,紧张地看着她。
“但会令我的灵根消失。”说道后面,她的声音像被风吹散了的飘忽,她掩面啜泣。
贺梅则双目惊恐地撑起,错愕复杂的神情交织于脸上,她像一下失了精气神般地喃喃:“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她的怪异引起施棠的侧目,她嗫嚅着唇:“娘,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在施棠的叫声中,贺梅回了魂,她望着施棠,眼中幽冷的光闪烁,冷声:“查,彻底的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贱蹄子!”
她一发话,管事婆子得到指令,惊愕只余也快速地去办。事关施棠,她很负责,恨不得一双眼盯得紧些再紧些。
下毒且是连续不断的下毒,那必是能接触到施棠饮食且不惹人怀疑的角色。于是她先在灶房伙计以及施棠身边伺候的侍女查起。
她起先并未怀疑彩鸳,她说出小姐中毒的事后,彩鸳和旁的侍女露出一样的震惊神色,但在她说那毒并不致命后,这丫头竟愣住了,就是这愣神的功夫,让她露出破绽。
她将彩鸳带到夫人和小姐面前,彩鸳仍在哭着喊着说不是,甚至一步步爬到施棠脚前,攥着她的裙摆,哭得梨花带雨:“小姐,不是我,怎么会是我呢?我自小便服候你的。”
管事婆子一脚将她踹开,对夫人和小姐汇报:“在我说那药并非致命时,旁人神情欣喜,只有她愣神了,我猜她一直以为下的是毒药,不曾想竟不是,便失态了。夫人,小姐,她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莫要被她骗了去。”
贺梅眯着眼凝向彩鸳,病容之上一片的冷意,“说,是谁指使你的?”
彩鸳伏着身子一下一下地磕头,头和地板发出“砰砰”的巨响,她哭着否认:“夫人,我没有,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
贺梅哪能容下她这副死到临头还嘴硬的作态,对着婆子轻声道:“掌她的嘴。”
“是。”婆子领命,将右手衣袖折了两折,露出宽厚的手臂,彩鸳吓得连连后退,嘴巴哆嗦个不停,“不要,不要…”
那婆子直接按住她的身子朝她头上来了一掌,力道大到彩鸳一下子瘫在地上,眼睛都看不清景了。
婆子冲着她的脸又甩去几掌,房内巴掌的脆声不断,数道巴掌下来,彩鸳被打怕了,耳廓和嘴都淌出血,身子瑟缩成一团。
她连眼前是何景物都不知,对着屏风颤巍巍地说道:“夫人,我知错了,饶过我罢,我说,我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