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视线直白地凝过来,施弥凝过去,一双狭长高挑的眼锁定在她脸上,一张羸弱阴郁的脸。
看来他便是梅引。
他看她看得仔细、细究。
辨清她眼中的情绪后,他摇了摇头,却敛眉思虑片刻。
思虑过后,转身往回走,密语传进她耳中:“你与她有缘,我不伤你。”
施弥闻言疑惑地望去,他几乎整个人融入了夜色里。
见到他不管不顾走了,丢下这残局给她们两个,洛椿气得破口大骂:“姓梅的,你疯了!我看你们全疯了,不知道没了往生石后这里会变成什么嘛!”
没有人理她,她更气了,气到暴怒,怒不可遏。
她狠声:“我不清楚你们是怎么把他们支开,但你们只有一个下场,死!”
说罢,素手取出一根玉萧抵在唇边,指尖翻动,吹出的箫声尖锐刺耳,不成曲调,听者蹙眉。
这是何物?
他们几人接任务见法器无数,也没见过这招式。过去听闻有乐器内覆有俯首符,每逢乐器音动,闻者像下了降头般任人差遣,也就是俗语里的听话术。
于是每个人都自行封闭听觉。
可是洛椿对此并无多余反应,依然在吹奏,姿态悠闲,箫声却逐渐紧绷。
几人面面相觑,总觉得其中有不对劲之处,他们紧盯住对面。
背后阴风阵阵,风声窸窣。
施弥无意地回头,只一瞬间,手脚发麻,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她没有犹豫地挥起剑一把斩断贴在她腰上攀爬的环节蜈蚣,鲜绿的汁液随着剑往下滴落。
这条蜈蚣尽管被她一剑斩断,可每只触脚仍悬在空中摆动,宛若僵虫。
更诡异的,这蜈蚣全身长满赤红圆斑,明显区别于外界同类。
放眼望去何止蜈蚣,分头的壁虎、长有六颗毒牙的长虫……全都是培育的变异毒物。
地面上爬满密密麻麻的毒物,个个体型硕大,行动敏捷,数量在不断的叠加。
此等场景,她难以遏制的战栗。
原来洛椿的萧声根本不是来操控他们,真实目的是召唤毒物。
其他人也发现后方的毒物,齐帆当即跳脚,嘴上开始骂骂咧咧。
手上动作不停,结界范围扩大,完整地包裹住他们。那些毒物被围堵在结界之外,不断地往结界上扑腾,另一端的暗器不断,他们被动的陷入死局。
约莫两个时辰后,天几近破晓。
结界屏障终被打破,他们既要应对毒物进攻又要防御暗器伤人,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随深正帮齐帆解决缠上他脚脖的蟾蜍,偏它们弹跳极好,动作还快,避免伤到齐帆的腿,一时间真让人无从下手。
也就是这一小段空隙,他们没有防备来自后方的危机。
施棠半道截下锋利的飞针,大舒口气。
一扭脸却看见凌忧谈脸上不明所以的笑,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于此同时,一把飞刀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她眼角,飞向随深站立的位子,而他此刻正背对这侧用术法炼化毒物,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险。
可是太快了,施棠根本来不及把这枚暗器拦下,几乎是凭借本能地用身体挡在他面前。
她闷哼一声,后背上血液蔓延。
这一切太不可预料了,随深一回头看到的是施棠疼到扭曲的脸,唇色如纸。
他接住支撑不住的施棠,脸色凝重地查看她后背的伤口,那把飞针扎的很深,尾部几乎和皮肉平行,伤口处流出的血不是鲜红而是透着绿色的黑。
针上有毒,还是剧毒。
他沉着脸看向前方,对面两人正得意洋洋的笑,眼神讥讽地挑衅他。
“施棠!你……”
梁泽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怒上心头,红着眼冲凌忧谈狂输出招式,各种术法齐上。
齐帆被施棠后背的似血非血的液体激到,乱了阵脚,但他脱不开身,只要他一放手,这些毒物会活生生蚕食他们,只能硬挺着。
同时他开始慌了,害怕他们收不了场。
没有想到这岛上的人实力这么不容小觑。
他突然想到若是另外三人一致对外,他们是不是真的会死在这里?
后怕的情绪从脚后跟蹿上大脑,惶恐中,他莫名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们来?
除他和施弥以及师姐是自愿去的。
一开始掌门只让师兄和梁泽来,可是为什么啊?掌门修为高深,通晓世事,哪会不知为了取往生石,已然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其中不乏有叫得出名号的修士。
更何况师兄还是掌门最为看重的弟子,他怎么会提出让师兄去完成一项等同送死的任务?或者说就一点都不担忧亲传弟子的安危?
还有为什么是梁泽?
这事越想越怪异,他的脑中一片混乱,画面众多,竟觉得记忆中掌门慈悲的面目变得模糊。
施弥呆呆地看着施棠一点一点变白的脸,她竟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
对了,正确的顺序是随深带她回门派前往医堂诊治,由医师的看诊引出解药,颂音露。
之后随深便会选择用这一滴药救施棠,她就会焕发生机活过来。
这是故事的发展后续。
可她怎么办?她也需要这一滴救命的药。
所以所有的一切仍然更改不了吗?
命定的故事结局,她还是难逃将死的命运?
第一次她感受到生死有命的骇然,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盘,拨乱反正后所有的事都步入正轨,没有差错。
无助恐慌的情绪排山倒海奔来,她连指甲陷进肉里都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