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眼忍下,被人拿捏把柄的滋味并不好受。
闻言施弥笑出贝齿,对他的臭脸视若无睹,“我也朝你道歉。”
伸手不打笑脸人,息仰哼声以作回应。
施弥收起笑意,脸色骄矜,语气居高临下:“你还要向琢玉姐姐道歉。”
“你不要蹬鼻子上脸。”息仰眼神阴狠地盯着她,是不是他的好说话给了她错觉,他的脾气真算不上好。
他藏于袖口的手化掌聚气,凝聚成气正要挥掌的那刻被她的举动震慑,化去攻击。
施弥捧着琉玉纱,轻微露出一角,眼神得意地看着息仰。
于是,息仰黑着一张脸对琢玉说:“抱歉。”语气很硬。
“无碍。”琢玉摆手。
施弥见好就收,走到息仰面前,“随深哥哥说待你和本体合体后,会强大许多,对上虚耗多份胜算。”
他眼神犹疑地盯着她。
她把琉玉纱放到他手上,语气恭维:“息仰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嘛。”满脸的乖巧讨喜,让人对她刚才的所作所为说不出一句好歹。
息仰只觉胸口的气暂且发作不出。
他眼神复杂地凝着手心,暌违的感受着本体充盈的灵气,掀开纱布,蛋身少了外物的遮挡,自内向外发出温和的光芒,照亮了一方天地。
息仰以手触上将灵识注入其中,黑气与白光相抗衡,最终白光融合吞噬了黑气,涌动的气流归于莹白。
漫漫月光下,一只长有四只翅膀,六只脚的神鸟自碎裂的蛋壳坡体而出,光芒耀月,云群四散,精怪探头相观。
他扶摇直上万丈高空,翅膀挥动而过的劲风萧凉,隔开了天与地的鸿沟。
夜色迷蒙,只能依稀看得它扇动翅膀如火球飞进汹涌的黑气之中。
施弥打算去一趟瘴林,正准备御剑离开,随即想到了什么,转头凝向琢玉:“琢玉姐姐,你要与我一同去瘴林吗?”
“虚耗将瘴林当作他的第二栖地,设下不少禁制,蕴藏着一部分恶力,若是趁他虚弱之时放火烧林,对他定有反噬。”
琢玉欣然应允。
圆月高悬,正当夜盛,深陷睡梦中的人们并不知晓外界正发生怎样巨大的变化。
火光惊起林中精怪混乱,火势蔓延,热火腾腾,张牙舞爪,有精怪引渡海水救火,施弥出手制止。
这场火必须燃,也是在烈火之下,雾林本来的面目逐渐显露,幻镜撤去,掀开植被茂盛的虚假表面,其下遍地是凌乱残缺的尸骸,陷落在暗红色土壤之中,显出腐败森寒的气息。
火烧了很久,随着西南方向的一声重物坠海声响起,她们赶过去,漆黑陡峭的崖底下,有两个人昏迷在岸边,呼吸微弱。
诡谲的海面上除了隐隐浮现的金光,不见虚耗的踪影。
施弥查看了二人的情况后,分别给他们输了灵力,除此之外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她靠近岸边,目光落在平缓的水面,感知出什么,她冲琢玉笑起:“琢玉姐姐,虚耗被封印在水下了。”
琢玉脸上带着讶异,视线转到海上,目光恍惚。
她有设想过这个情形,可当事情真实发生,却不禁产生几分不确定,连带动脚步虚晃。
施弥扶住她,声音喜悦:“琢玉姐姐,这是真切的。”
海风清冽,拂上脸庞,脚底沙石的尖锐触感,令她意识到那只怪物被压在了沉重海水之中,胸腔的那股气经过十数年终于能好好舒出咽喉。
她的眼中洇出泪光。
“多谢你们。”
她由衷感谢。
她与他们不同,只是肉体凡胎,在宫中掀不起半点风浪,更枉论伤那只法力高强的妖,悬殊到连身都进不得。
若是没有遇到他们,凭她的力量终其一生也是在原地踏步。
“琢玉姐姐,反正你的心愿达成,从前在宫中多有桎梏,不若随我们一道离岛,天下之大,有苍茫的沙漠孤烟,温婉的江南水乡,关键还有数不清的好吃的好玩的。”
施弥有心将外界描绘的分外美好,她是想琢玉离开希罗国的,那宫里太过沉闷,无趣得很,带她逃离就当是还她当初花费的月银了。
“好,接下来的日子,我也该换一种活法了。”她的视线缓缓落向远处清晰了一点的海平线,声音很轻。
施弥没再开口,她的视线一同落在远处的海面,天色微曦,海绵延无边似与天连成一卷。
天光大亮,身后那头的瘴林火势渐小,伴随嘈杂的尖叫声,混乱的脚步声。
午时,随深才恢复意识清醒,放眼望去海面平静无波,视线扫过阖眼补觉的施弥,最后定在水波粼粼的海面。
若没有息仰的出手,他封印不得虚耗。
他转头叫醒息仰,息仰一清醒便道:“合作结束。”随即化出原形直上高空,强劲的风刮起,惹得杂草折腰。
施弥被这股风惊醒,她看向澄净得不见鸟兽的天空,再转向站得笔直的随深,她起身朝他走去,站在离他一步的距离凝着他。
“怎么?”
她摇头:“随深哥哥,你无事太好了。”
“嗯。”
她远眺晴空,问道:“他怎么没影了?”
“可能回天山了。”
“哦。”
施弥看向苍茫的海面,声音夹杂忧愁:“如今我们怎么回去呢?我还想与姐姐报平安。”
随深凝向她蹙起的眉,口吻沉稳:“会有办法的,”
“嗯?”
施弥好奇地看着他。
若要顺利回去必然要借助外力,御剑飞行的话,半路灵气耗尽就惨了,这也是他们非要找船出海的缘由。
可如今身处崖底,礁石遍地,再无它物,如何回去呢?
随深蹲下身,将手探进水中,释放灵识。片刻,他收回手,脸色白了几分。
“我会尽快回。”
说罢,他御剑飞去,直到身影被石壁遮挡,再看不见。
约一个时辰,他回到礁石边,带回了一只体型庞大的赤砟。
本来平静的海面瞬间翻腾起几丈高的白浪,仿佛一堵巨墙挡住去路并向他们压迫而来,被人把住命门后的恐慌让人定在原地。
施弥睁圆眼睛看着水中的庞然大物,脚步后退一步站在随深边上,眼神定在海中,“这、这是什么?”
“赤砟,它便是将我们的船搅进漩涡中的操手,听命于虚耗,不过本身未开智,我解了它身上的禁制。”
赤砟生活在深海,体型巨大,占据了视线中的半截海面,伞状体密布掩映在汹涌的海浪下,不时才能看到显露的一角圆弧。
确认它是无害了之后,施弥才放下心来,看它在一吸一吐的呼吸,透明的水泡跃出水面。
事不宜迟,她们落于赤砟身上,随深坐在一侧打坐,施弥和琢玉坐于对面,也不逼仄。
赤砟驮着他们飞跃在海面上,赤红滑腻的表皮在月光之下发出浅白的光。
日夜兼程的赶路后,他们才在一个暗夜看到海岸,赤砟将她们送到一处隐蔽的礁石后,便翻身一跃钻进海中回深海。
她们几人便去附近的客栈留宿,休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