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弥几人回到住处,她径直回自己的房间,一路走来她的脸色白的几近透明,换完干净的衣裳后,她正拿布擦拭头发,头发还未拭干,一直隐隐作痛的头瞬间迸发转为巨痛,像一颗头被活活劈开,她连痛呼都没来得及喊就倒在榻上昏厥过去。
余晖从窗外撒进床榻,施弥这才悠悠转醒,她的手抵住太阳穴,眼睛望着窗外浮动的晚霞,没人发现她的昏迷,她一张口就感觉嗓子眼带着刀剑划过的锐痛,一说话像在承受酷刑。
她缓慢起身忍着晕眩感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的吞咽,每回吞咽时都再次感知到痛意,索性一口气喝完就放下水杯。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床上,迷迷糊糊间再度睡过去。
等她被动静吵醒时,街上已是华灯初上,她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撑起上半身看着另一边人影闪动的窗,缓慢从床上起身踱步到门口,她打开门看到施棠从她房前经过。
她哑着嗓子开口:“姐姐,你怎么才回来?”
施棠的眼睛发红正憋着一股气,对她的出现视若无睹,没回她的话径直跑回房间。
施弥看着她进了房间,将门甩出好大一阵响,她收回视线回房,不多久,院门再次响起,施弥疑惑的往窗外看去,随深和齐帆前后从门外进来,齐帆的右眼包着细布。
施弥出了房间,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走到齐帆面前,声音沙哑:“齐帆哥哥,你的眼睛如何了?”
齐帆闻言抚了抚右眼,声音低沉地说:“无碍,医师说接下来不要用眼过度,好好静养就可恢复。”追根究底是入眼的粉末毒性不强,否则也是药石无灵。思绪一停,视线扫到她脸上时顿住,平日里唇红齿白的少女如今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嘴唇干裂,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关心地问道:“施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施弥垂眸摇头,小声说:“应该是染上风寒,我的体质不好,容易生病也好得慢。”
齐帆这才发觉施弥的身形看着清减不少,才发觉自己作为她的师兄却害她生了病,心里生出愧疚,决定往后对施弥好点,随即将视线投到随深的脸上,开口恳求:“师兄,施弥染上风寒,你能带她去医馆吗?”
随深看着眼前两双祈求期待的眼睛,闭了闭眼,妥协地转身往外走,抛下一句:“走吧。”
施弥回屋拿了一件外裳穿上就跟在随深身后出门,两人前后隔着一步的距离,随深起先走得很快,施弥哼哧哼哧地才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后来,少年似感受到她的吃力,脚步放缓,施弥也不用再那么费力,她走到随深的身边,时不时转头看他,少年的轮廓隐在阴影中,眼眸像蕴着一池平静的湖水,再一次转头时对上他投过来的视线,施弥抿唇,瓮声瓮气道:“随深哥哥,我的嗓子好疼。”
随深说:“你的身体太虚弱,医馆快到了。”施弥低声嗯了一声。
月上柳梢,街上两侧的商铺挂起灯笼,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卖糖糕的小贩正热情吆喝着,空气中弥漫着野桂花馥郁的香气。
施弥停下脚步,扭头冲随深喊道:“随深哥哥,我想吃糖糕。”声音沙哑破碎不仅叫停随深还吸引了行人的注视,看着面露祈求可怜巴巴的少女,纷纷眼含谴责地看向随深,仿佛他是一个连糖糕都不愿买的吝啬鬼。
随深在众人视线中手足无措,明明出声的是她,怎么感觉被围观编排的是他,他丢下一句:“我去买。”就急匆匆跑到对街逃离此地。
等他买完糖糕,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形单影只,与此间热闹格格不入的施弥,她正睁着眼睛看着过路的人,脸上带着病容,苍白而脆弱,脸侧的腮肉消瘦,显得眼睛更大,像一只被遗弃在路边的小兽。
他穿过街走到她的面前,打破了她一个人的画面,将用油纸包好的糖糕递给她,身后人头攒动的街道沦为他的背景,少年的声线被风吹柔:“施弥,这些糖糕够不够?”
施弥接过带有余热的糖糕,她睁着眼眸仰头看向随深,明亮灯光下,人间烟火里,少年的眸光细碎而柔和,带着和以往不同的温度。
施弥对他招招手,他虽然疑惑仍是弯下腰配合她,少女的声音沙哑中带着软绵,“随深哥哥,你不冷么?”
她一手将还有热意的糖糕贴到他的耳上,一手将他的另一只耳捂住,裸露在风中的耳朵触到温暖,少年的身体顷刻间变得僵硬。
他哪里感受不到寒冷,只是这两日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来,容不得他松懈,昨日他将齐帆送至医馆后,只来得及回来换身衣裳就赶着去医馆照看。
冰凉的耳朵逐渐回温变暖,随深猛然惊醒,他后退一步避开施弥的触碰,不去看她悬空的手,脸上恢复端方清冷的神情,声音严肃:“我们快去医馆吧。”说完不等她的反应,率先抬脚往前走。
施弥捧着糖糕追上他,跟在他的后面走向医馆,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