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二楼的房间内,众人围在雕花八仙桌旁,少年的话里简洁明了,快速的把城外的事概述一遍,并说出怀疑点,
齐帆摸摸下巴,若有其事的说:“那个柳舒定有问题,不然为何转变成支支吾吾的态度。”
施棠也附议:“不若我们从他身上入手吧,说不好当年他也参与其中。”
随深也有这个打算,不过这事急不得,“路上长途跋涉些许时日,现在天色已晚就先休整一晚,明日我们再去打探。”
众人一一赞同,确实是需要歇息一晚。
施弥回到房间,躺在干净的床上不禁发出舒服的喟叹,这几日皆是披星戴月的赶路,她的身子吃不消,不过为了不拖后腿,她一直忍着,如今躺倒软绵绵的被褥里,身心都放松下来,伴着木窗上不时刮过的簌簌风声,她缓缓陷入梦乡,
夜半时分,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细雨,裹挟着萧瑟的风,撞在窗户上扰人清梦。
迷迷瞪瞪间,施弥听到窗门打开发出的吱呀声响,心里是想起身关窗,眼皮却不合时宜的沉重如山,嘀咕了一句“讨厌的风。”后再次陷入沉沉的睡梦,完全感知不到房里不同寻常的氛围。”
无人关注的窗旁,一个黑影翻窗入室敏捷的躲到屏风后,等到床榻上再没有动静,才往床帏移动,站在床榻前,他就伸手在怀里摸索,掏出一个瓷瓶拔出塞子,刚扬手要洒下去,一张棉被套住他的头,待他将被子掀开,床上已不见身影。拖延时间,拿起桃木剑跑出房间。
施弥打得对方措手不及,快步跑到隔壁房前急促的敲门,胸腔内激烈跳动的心跳声在寂静的走廊清晰可闻。
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被人从里打开,不等对方开口,施弥委屈的眨着水雾迷蒙的眼眸凝着随深,泪珠欲掉不掉,手指紧攥着应急用得的木剑,连绣鞋都来不及穿,仅着一身单薄的素白色寝衣。
“随深哥哥,有人钻进我的屋里想对我下药,幸得我闻到一股异香,一开始还以为是做梦,然后我用被子把他罩住,他就在屋里。”
随深闻言拧起眉头,“我去查看下情况。”随即越过她径直走向隔壁的房间,一踏入,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和广场上燃的香烛别无二致。
不过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他走到半开的窗户前,凝向窗外泥泞的小巷,想是对方不愿暴露身份,趁施弥叫他的时候就逃了。
他旋身走出房间,少女抱着把桃木剑颤巍巍站在门口等他,她的语调不成声:“随深哥哥,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陪陪我?”
“今晚他不会再来,你回房睡吧,我给你的房外设一道禁制,他再来我能感应到。”
随深双手结印,一道金光笼罩住房间,施弥抿唇开口问:“这是什么术法?”
“守御术。”
“能教我吗?”
“暂且不能,这个术法其实是包含一缕剑灵的真气所设下的结界,届时剑和主人皆可感应到结界内的变化,前提是需先炼化出本命剑,才可知感合一。”
“好吧。”施弥难过的垂下脑袋。
“待你炼出剑后,再练口诀很快便可上手。”
“嗯嗯。”施弥胡乱的点着头,她的体质都蓄不住真气,何谈炼化本命剑,只能早日服下颂音露才是正道。
少女的眼眸幽深,含着波光粼粼的光,轻喃:“随深哥哥,不知缘何,我对你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似多年前就见过了一般。”
“……”他倒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少年的脸色不为所动,眉宇间坠有几分淡漠,施弥轻哼一声:“好吧,我也就随口一说,不过随深哥哥,我们的房间相连,床榻的位置摆放也相对,你能
等我睡着了再睡么?”她双手合十作祈求状。
随深是受不了别人这样,他叹出一口气,但是这般行为过于亲密,不合同门情谊,拒绝道:“不行,早些回去歇息。”说完他就回自己的房间,剩施弥孤单站在原地,望着少年头也不回的背影,暗自咬牙。
她插好门闩,手不禁触上右手,借着昏暗的烛光,她看到花纹又在减少,其实她还有一事没说,那个人绝对是想取她的性命,她并非是闻到气味才醒,而是被手腕的花纹烫醒,
她难捱痛意,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床前行为鬼祟的人,来不及多想,趁其不备甩上被褥急忙跑出去。
结合之前种种,她坚信花纹能感知到杀意才提醒她,只是为何偏偏是她?姐姐和齐帆的房间可是一丝动静都无。
夜幕沉沉,施弥满腹心事迟迟不敢睡去,她的命没人在乎但她很是宝贝,她现在谁都不愿相信,包括随深,他冷心冷情的,鬼知道哪天会不会对她下手,她只信自己。
施弥睁着眼睛到天亮,洗漱过后,她叫来小二送餐食,其余人都在辟谷,她还没到那一步,考虑到今日将出去打探消息,可能一日都用不上饭,在肚子饱腹后下才停筷。
她用完膳后出了房门进到随深的房间,一推开门就看到施棠贴近随深在说着什么,齐帆无言的看着纱幔,梁泽倚在窗囱,视线停留在窗外。
施弥视若无睹的走到八仙桌边坐下,施棠凝向她,开口:“怎么来得这么晚,我们都在等你。”
“就是。”齐帆配合着施棠出声。
施弥一脸呆怔的垂眸,声音细弱:“姐姐,我昨晚没休息好,今日才起迟了”
施棠冷哼一声,不理睬她。
“接下来商议下今日的行程,我们先去找当年参与其中的人了解情况。”随深出言打破了僵持,没人有异议,几人动身出客栈,施棠仰着头绕过施弥走在
随深的身边,施弥落在队伍的后面。
他们下楼问询店家,“掌柜的,你可还记得十年前的善药堂?”
听到他们突然谈起早已不复存在的善药堂,掌柜的眼神里透出几分怀恋,随即谨慎的打量几人,尚带疑虑的开口:“你们究竟为何人,缘何提起此事?”
随深抱拳作揖,开口:“掌柜的,我们并无他意,只是偶然听闻此处爆发过瘟疫才特来一问。”
店家的脸色这才渐渐松弛,语气沉重:“当年事态会到那种地步,我是万万想不到,善药堂的掌柜在百姓口中是大善人一样的存在,他无偿为穷苦人家看病的事例数不胜数,说起来真是惭愧,他也曾救治过我娘,可在当时我却没为他做些什么。”
那年的雨城伤痕累累,对海大勇来说那也是最黑暗沉重的回忆,洪水褪去,满城疮痍斑斑脏污,淤泥堆积,随处可见死去牲畜的尸体。
不过几日,就爆发出传染速度骇人的疫病,迅疾得让人招架不住,雨城短短几日变成一座凶险的疫城。
这般危急的情况下,城主却漠不关心没采取补救措施,府门紧闭夜夜笙歌,有人自然心有不满,打算去塍都临告御状,可连城门都出不去,被守城士兵扣住关押进大牢,后被杀鸡儆猴般在菜市场处以极刑。
至此,百姓也看出城主的意图,他封锁消息紧闭城门只进不出,不让雨城瘟疫之事传出,也不进行救治,是放弃染病的人了,在等风波平息。
染病的民众也自知无药可治消极等死,没得病的百姓人心惶惶,恐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得病,城内上下死气沉沉。
在这种时候,神医现身在雨城,恍若神圣的救世主,在他的医治下,百姓从鬼门关走一趟活过来,从地狱到天堂不过如此。
海大勇还记得神医名唤林羽,样貌清秀阴柔,肤色苍白,身形消瘦,看着是一名体质虚弱的书生形象,却救活了满城百姓,至今想起,海大勇对他仍是敬仰。
也因此,在当年那场浩浩荡荡的议亲之事中,他没有为铁家说过一句话,即使他明了铁小姐的无辜。
“铁姑娘是否有一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