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暖,再望向窗外时,春日繁花已没了踪影,只余下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夏日将至。
谢灵却没有心情欣赏这绿意盎然的美景,因为他很不幸地感冒了,正发着高烧虚弱地躺在床上。
至于他为什么会沦落至此,这还得从昨晚说起。是的,在地下室的地毯上睡了一夜,没有被子,没有毛毯,只盖了一只冰冷的吸血鬼。
谢灵只恨自己没能练就一副好体格,活该被那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压了一整夜,完全无法动弹,只好认命地睡了过去。
谢灵是被路德维希叫醒的,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胀,还以为是没睡好,对方便体贴地把他抱上了楼。
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用公主抱的形式横抱了起来,当时脑袋晕乎乎的,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后来回想起来时觉得……
怪丢人的。
本以为睡一觉就好了,睡着睡着却发烧了,浑身发烫,出了一身汗,几乎浸湿了被单。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却没有办法,因为他浑身酸痛,根本起不了身。他的喉咙也又干又痛,嘶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他清醒的片刻时间里,他意识到自己再不吃药可能会死,可他现在还不想死,这样的死法也不值得。
他费劲地翻过身,使尽全力用胳膊支起了身子,探身向前,把手伸向了放药的抽屉。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在拉开抽屉的一瞬间,头重脚轻的他一下子翻下了床,头先着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无力地瘫在地上,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被烈日炙烤的大鱼,浑身的水分都快被蒸发干了,却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
唯一值得庆幸是地板很凉,暂时缓解了他浑身的燥热,他甚至觉得躺在这儿也好。
可是好痛啊。
头好痛,腰好痛,腿也好痛,哪里都痛。
就在他痛得快失去意识时,他感觉手臂一凉,忽然间整个人浮了起来,如坠云端,还是一片凉丝丝的雨云,舒服得令他忘却了浑身的痛楚,安安心心地睡了过去。
谢灵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徘徊,拾起的却是关于往日的记忆。
六月的夏天,烈日当空,蝉鸣阵阵,他牵着弟弟汗津津的小手,走在热气腾腾的柏油马路上,只为了去一家小店买一支双棒冰糕。
弟弟一边擦着满头的汗,一边抬头问他:哥哥,还有多久到啊?
快到了,就在下一个路口。
为了省下两块钱的公交费多买一支冰糕,他和弟弟顶着大太阳走了快20分钟的路,终于到了附近唯一一家有卖双棒冰糕的杂货店。
他用五块钱买了两只冰糕,剩下一块钱买了两根棒棒糖,他和弟弟一人一根。他们两人分一支冰糕,剩下一支留给爸妈。
他在掰开冰糕时出了差错,一棒多一半,一棒少一截。
弟弟拿走了少的那边,笑着说:我人小吃得少,哥哥吃多的。
他早已忘记了那块冰糕的味道,却依然记得那冰冰凉凉的感觉,凉爽得像是拯救了他的夏天。
*
再次恢复意识时,谢灵感觉额头一片冰凉,像搭了一块被冷水浸透的毛巾。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扒开这块毛巾,却意外地摸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这只手却逃似的地抽离了。
谢灵轰然清醒,猛地睁眼,仰面往上看,便撞上了一对漂亮的冰绿眸子。
路德维希正一手撑着脑袋,侧躺在他旁边,面带倦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欣喜的笑意。
“你醒啦。”
对方的脸忽地凑近了,或许是光线原因,谢灵发现对方的瞳眸似乎是冰润的浅绿色。
“嗯……”太近了,这让他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眸,哑声说,“我好像睡了很久。”
昏睡前他记得是大白天,天光真好,这会儿却已经是月明星稀了。
“有9个小时了。”路德维希看了下表,旋即很自然地伸手摸了下谢灵的额头,“烧是退了,看来物理降温也有点效果。我还给你吃了些药,你现在有感觉好多了吗?需要去医院吗?”
谢灵用手撑着身子,路德维希小心护着,他才艰难地坐了起来,心怀顾虑地问:“……什么药?”
“别担心,我看了使用说明书的。”他歪了一下脑袋,示意谢灵看向他身后的床头柜,上面摆着感冒灵和布洛芬,看来对方的确没有“病急乱投医”。
“谢谢你,路德维希。”谢灵呼了口气,声音仍有些嘶哑,“我感觉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