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崔雁竹想起今天在窑炉旁边的时候,往上能看到零零散散几幢房屋,貌似是邻村建的砖瓦房,而瓦片这种东西,在漫长的陶瓷史中,正属于建筑陶瓷。
从公元前二十一世纪的商代的时候起,我国就开始使用陶制建材,之后西周又创制出了板瓦,筒瓦等。
现代仿古常用粘土瓦,但他们家现在这个经济情况肯定不能支撑自己在陶土中添加页岩、煤矸石等粉料,也就是说目前最多只能够烧制陶土瓦。
然而目前不说基础的工具材料,连窑炉都是损毁的,修整一定又是一大笔银子。
还有什么简单的方式能烧陶吗?
当夜,崔雁竹躺在床上,用手不断驱赶着朝自己飞的蚊虫。
一定有不用窑炉的烧制方式,不然古代先民是怎么烧出来容器的?
肯定是自己忘记了。
陶瓷的历史研究是小学的时候家里安排的课程,老师十分负责,教得缓慢又详细,即使时隔多年,还能记起来大部分。
崔雁竹闭上双眼,一点点在脑海中搜刮那一段内容。
她倾听着蚊子发出的嗡嗡声,突然在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给了正要吸她一口血的蚊子狠狠一巴掌,将它拍死在了床上。
想起来了,平地堆烧法!
将制作好的陶坯直接在空气中裸烧,达到六百度至八百度左右,陶器就会烧结,虽然用这种方式比较耗时耗力,但可以完美规避使用窑炉。
第二天一早,崔雁竹挠了挠脸颊上被蚊子咬的大包,后半夜又有蚊子钻进来,黑暗中看不清行踪轨迹,可怜她不幸被咬了好几个蚊子块块。
院子里除了蝉鸣没有多余的响声,崔父崔母一大早就去侍弄田地,地里的果树需要打打果,免得一根树枝上挂果太多,这样会导致果子抢营养,到最后每个都长不好。
家里只剩下兄妹两个,崔雁竹把手伸进口袋里,剥开昨天关大婶送的橘子,伸手递到旁边人的嘴边,“哥,我有点事儿想问问你。”
崔二哥默默接过,酸甜的橘子汁儿在嘴中炸开,生津可口,他向上看了一眼后说:“问你就直接问呗,还有我们为啥要站在这里?”
二人并肩站在院子中,抬眼望着又塌下一块,显得更残破的屋顶,崔雁竹表示:“你看这个洞都越来越大了,咱们还是尽早修葺吧,要不黄梅天怎么办。”
“黄梅天还要过十多天呢,等茅草晒干了才能补屋顶,得再等等,你别着急。”崔二哥撸了一把崔雁竹的脑袋瓜,让她耐心等待。
“可是崔雁兰,我浑身痒。”说着又挠了挠胳膊肘,那里也有个包。
要知道这里可没有风油精等产品给自己用,所以提出这样的诉求是十分合理的,如果再不把破损的位置封起来,她都担心再过两天会不会全身都是小块的肿起。
崔雁兰本人被称呼激得一呛,过了会才停下咳嗽,“……臭丫头,这是你能叫的吗!”
这个名字一直是崔二哥的逆鳞,爹娘当初起名本想叫崔雁,崔雀,崔莺之类的名字。
偏巧路过一个道士,掐指一算说几个孩子要以梅兰竹菊排序,于是排行老二的那个男娃被迫取了个兰花的名儿,也让他被村子里的同龄人笑到现在。
昨日晚一些的时候崔雁竹听到崔母喊二哥阿兰,一想便知道是四君子的顺序,现下嘴角微勾,淡淡道:“我有个好办法可以修屋顶,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一直这么叫,哥,你也不想这个名字被村子里的人听见吧?”
平地堆烧法简单快捷,但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需要很多木柴保持烧制的温度,只靠她一个人的话恐怕完不成,这种时候就需要寻求帮助了。
崔二哥会想起儿时被同村的兄弟还有长辈们打趣着叫兰儿的时光,好不容易一再强调让所有人称呼自己为崔二哥或者崔家老二,要是这茬儿再被提起,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惨。
“要哥怎么做,你尽管说。”崔二哥咬牙切齿地把手里剩下的几瓣橘子塞回崔雁竹嘴里,怎么变聪明了还学会威胁人了呢,真是个臭丫头。
“这简单,”崔雁竹蹲下,捡起一块昨天拿出来的木炭准备好记录,“二哥跟我讲讲咱们这儿的历史,还有物价,比如一只鸡多少钱,一个罐子多少钱,然后告诉我咱们镇哪里有定做工具的店,最后再帮我捡多多的柴火。”
崔二哥听完后疑惑地问:“等等,什么是‘历史’?这词你哥我听都没听说过。”
糟糕,现代的语言习惯一时之间有点改不过来。
崔雁竹赶紧找补:“这个词语的意思就是,过去的一切事迹,像现在是什么皇帝当政,又是什么年号,发生过什么大事儿,大概这些。”
“行吧,今天左右没什么别的要忙,你之前都不记事,确实要再交代一遍,免得日后什么都不懂,那头晒,快上这儿坐。”
崔雁竹随着他的指示坐到了树荫下的劈柴桩子上,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打算牢牢记住接下来的内容。
同时她的心里升起一个古怪的问题,怎么感觉跟崔家人相处十分自然舒服,没有那种陌生人的距离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