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初收回手,他的衣衫仍旧整洁,没有丝毫凌乱的痕迹,反观他对面的那些人,要不是公府门前每日都有人打扫,现在都是一身的泥泞了。
安福不是傻子,见到顾宴初的身手,在看他不染纤尘的模样,心里也已经信了。
顾宴初侧首看向阿壮,吩咐道:“去母亲那取行居录。”
行居录,记录的是府内人员进出府的注本,平常丫鬟小厮出府就由门房记录,只有府里的主子,才由主母身边的掌事记录。
阿壮应声,快步跑回府里。
没过多久,他就捧着一本册子回来了,他将册子递给顾宴初,顾宴初伸手接过,翻到自己那面,将近五日来的行程,全都展现在安福郡主面前。
安福垂眸轻轻扫过,除了第一日记录了他出府的时辰,接下来的四日,行居录上都是写着并未离府。
两两相合,铁证如山,即便是安福,这个时候也没什么话好说。
幸而,在她凝塞的这一瞬,她身边的亲卫长站了出来,低头开口,打破这份沉静道:“郡主,已经午时了,属下们还是要以郡主的身体着想,这时需护送您回府用膳了!”
安福僵硬地点头,丢下句要去查清真相,便顺着亲卫长给的台阶匆匆离去了。
回到府中,顾宴初特意让子祁去膳房传话,让膳房将他带回的药煎了送到叶芝那儿,随后才动身去了文渊阁。
顾建承这几日都是在文渊阁处理军务,顾宴初过去时,他还低头在看矮案上的军文折子。
顾宴初没有出声,他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身材健硕、面容英武,一点也看不出将要四十岁的年纪。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顾建承放下手里军文,扭头看去,待见到外面站着的顾宴初时,神色明显一愣。
“有事进来说。”顾建承开口。
顾宴初也没同他见外,直接抬步进来,顾建承收了公文,站起身,朝窗边高脚案走去。
“坐。”顾建承示意道,等顾宴初落了座,他才再次开口:“怎么来我这儿了?”
他生性少言,又一直待在军营不在府里,很少同妻儿相处,父子关系也很生疏,这还是顾宴初第一次主动到他这里。
重来一世,纵使顾宴初很想同父亲多些交流,可嘴巴却像被牢牢粘住一般,不知如何开口,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出声道:“父亲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上辈子父亲就是从军营回来,没有恢复好身体,就被派出南征,最后又因朝中粮草拖延、后备军没能及时赶到,最后同将士们力竭而亡。
顾建承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伤,只关心儿子道:“早已好了,倒是你,这次相见,总觉得你成熟不少,遇到事了?”
顾宴初垂头,拿起壶盏给父亲倒了杯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随后才道:“父亲,儿子想要入朝为官了。”
顾建承拿起杯盏的手一顿,眼中疑惑,道:“怎么有这想法了?”
虽然顾宴初没说过,可他也能看出,以前的他,最讨厌的就是官场中的尔虞我诈。
顾宴初低头道:“就是想明白了。”
顿了顿,他又道:“以前总是认为这个家有父亲撑着,便想着逍遥些,当个普通公子也挺好,可现在看法变了,您手握重兵,陛下又岂能让您在他身边酣睡,到时总会想办法将兵权收回,而等陛下将兵权收回之日,便是公府自此没落之时了。”
顾宴初说的没尾,可顾建承听出来了,“你是想让我趁着皇上还没动手,主动上交兵权?”
顾宴初没有否认:“我知父亲不舍,可大皇子三皇子皆想拉拢父亲,皇上作为天子,必不会想看到这些,主动上缴兵权和被帝王剥夺,结果是完全不同的。”
“那你可有想过,我们永国公一脉都是武将,在朝中并无文官,即便换你现在入朝,届时没有大儒领路,你又如何在这漩涡中站住脚?”
“寒门尚且出贵子,儿子同他们相比,不用为银钱烦忧,已经是幸事。何况立足朝堂,即便有大儒引路,若自身没有本事,也会被湍急流水撞击,就此倒下也属正常。”
是的,顾宴初今日来文渊阁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让父亲上交兵权,以此来换他入朝为官的资格。
上辈子父亲依着他,等他入朝时已经晚了,国公府的衰败,任谁也拉不回来,既然重新来过,这辈子他一定要提早蹚进这些泥泞漩涡,承担起整个公府的责任,让父亲提早抽身。
顾建承低眸,英气面孔上并没有顾宴初以为的不愿、不舍,他甚至附和地点头,表示对顾宴初说出的话的认可。
顾建承拍了拍顾宴初的肩膀,下了决定:“有如此觉悟,甚好。只是此事还需考虑,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便随我往返军营,先处理些杂事吧。”
顾宴初心里松了口气,他低头行了一礼,“谢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