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见墨辰,脑海里就控制不住想到那个晚上,墨辰背脊挺直,独然而立,脚下横七竖八的都是死尸……
从前,苏桃嘴里嚷着杀墨辰,心里却并没有这个想法,甚至她活了一十三载,连只活兔子都没杀过……
而墨辰不同,他杀起人来真真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苏桃一时间缓不过来,至少,别让她现在就独自面对墨辰。
“你是怕针,还是怕死?”
墨辰眉宇间隐有愠色:“若不怕死,你只管挨着便是!”
苏桃思索一会儿:“好…我怕死还不成吗,”声音很弱,几不可闻。
与死相比,墨辰也就不难于面对了,她不想死,更不想让爹爹难过。
翠竹识趣的退了出去,墨辰则慢条斯理的将针囊取出,他从针囊抽出一根银针,硬着声音道:“伸手。”
苏桃低着眉,乖觉的伸出右手,墨辰将针捻入她的中指,动作不轻,甚至有点赌气般的粗暴……
针尖刺破手指,有黑紫色的血流淌出来,都说十指连心,苏桃却并没有感觉到痛,反而身心舒畅了许多。
墨辰才走,翠竹就端着药进了门,这药味道极重,一闻就知是苦的。
苏桃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翠竹也已然走的近了,她搅了搅药汁,温声道:“姑娘,这药需得趁热喝。”
察觉到苏桃面色不快,她开始半哄半劝:“待姑娘吃过药,翠竹就拿些干果给你压一压苦气,可好?”
“好,”苏桃接过药碗,喝了一小口,这一口下去,她苦的五官都扭曲了,她无法,本着长苦不如短苦,捏住鼻子,直接将一碗药喝见了底儿。
翠竹忙拿过五彩杂宝果盒 ,果盒打开,里面是由弧线间隔出的小格子,每个格子都放着不同的干果。
翠竹将梨枣递给苏桃,笑道:“这个季节,刚好是梨枣口感最脆甜的时候,姑娘且快尝尝罢。”
“莫说梨枣,你现在就算给我端碗醋,我也许都会觉得口感不错。”
苏桃一口气吃下十余枚梨枣,又被翠竹伺候着漱了口,才觉得嘴里的苦味去了七七八八……
才闲下嘴,她又叹息一声,绕了绕手指头,道:“死巴巴的呆着无趣儿的紧,我还是出去练会儿剑吧!”
掀被,腿没等放到地上,翠竹就拦住了她:“姑娘,你现在不宜走动。”
“谁说我不宜走动?”苏桃说话间,已然穿好了白色绣冷梅的短靴:“适才墨宰相帮我行针放血,我已然觉得好多了,你莫要小题大做!”
她只是手有些麻,却不耽误拿剑,师父曾说,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一个人无论具备某种天赋,都属于老天爷追着赏饭吃,若此人自诩天赋过高,心生懈怠,则难于大成;若此人有天赋又愿努力,则一定会名动四方!
她只消努努力,就一定会是名动四方的那个人,像她师父一样……
阳光很烈,甚至有些刺眼,迎面拂来的风都是甜丝丝的。
苏桃立在院子里练剑,一招一式,点刺劈扫,都极为标准,翠竹站在不远处,眉宇间隐隐透出担忧之色。
一刻钟后,苏桃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儿,且手脚麻的更厉害了,她没想太多,只当自己耽搁习剑,体力倒退。
直到心口的窒息感再次袭来,温热的血液从喉咙涌出,意识渐渐虚无,恍惚间,她仿佛听见翠竹的喊声,她仿佛跌进一个坚实且陌生的怀抱……
“不省心的东西,”
墨辰紧了紧手臂,眼睛没看翠竹,话却是说给她听的:“连个病人都看不住,苏将军派你来有什么用!”
翠竹本就担心,一听这话,心里头更难过了,将军拨了好多府上的人,自然是为了好好照顾姑娘。而她,却由得姑娘拖着病体习剑,姑娘若有什么闪失,她该如何向自家将军交代呢?
翠竹紧跟墨辰进门,声音染上哭腔,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墨宰相,我家姑娘怎么样了,可会有大碍?”
“怕是不好,”
墨辰拉了拉苏桃后背的领子,看见暗紫色的纹路蔓延了大半后背,他沉声道:“十日内寻不到碧血金蟾,就准备给你家姑娘收尸罢!”
翠竹一听这话,吓得腿都站不稳了,她跪在地上,不住乞求:“墨宰相,墨宰相一定要救救我家姑娘。”
“她自己作死,与本相何干?”
墨辰暗暗攥着拳头,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派出去的人,能快些赶回来,若不然,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
苏桃骤然晕厥的事,很快就传到苏禹的耳朵里。
当时,他正在给旧日的部将写信,动用所有能动用的人,寻找碧血金蟾。
听永诚报信,他一度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半晌才缓过神:“好端端的,姑娘怎会突然晕倒?”
“将军,”永诚垂着眉眼:“且翠竹姐姐还与我说,若十日内寻不到碧血金蟾,姑娘就活不成了!”
苏禹一听这话,重重跌坐在椅子上。他锁眉思量一会儿,猛地一拍案几,有了主意:“本将这就去求皇上,求皇上放皇榜出来,让各地官员,明线暗线,通通去给本将找那只虫合-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