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开始戴眼镜了,提前适应近视后的生活吗?”
她自顾自去摘,季好鼻子挺,眼镜腿在他耳朵上挂了一下,虞清梨歪着头凑近看,小小的“唔”了一声,小心取下来后拿在手里看,发现这幅眼镜只有框,并没有镜片。
她看得很认真,乖得要死,季好盯着她看了一会,拉着她的胳膊把人扯过来问,“我戴着好看吗?”
虞清梨又把眼镜戴回他脸上,盯着看了半晌,给出中肯的评价,“很斯文。”
季好很轻地笑了一声,食指从她小指骨节上蹭过去,“你喜欢吗?”
虞清梨摇头,板着脸十分不赞同地看他,“你要是真玩近视了我会很生气,你前两天怎么答应我的?”
季好真无语了,取了眼镜丢到一边,垂着头开始写作业,声音都冷淡了不少,“我没有,我就是想试试。”
“你生气了?”虞清梨现在已经能很敏锐地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但依旧不理解,于是挨着他坐下,歪头去看他的眼睛,“又不是不让你玩,想玩就开灯玩。”
季好抿了抿唇,没说话。
话已至此,虞清梨也没再说什么,下巴枕在他肩上看他写题。
青春期的小孩叛逆很正常,说多了她也怕季好反感,于是虞清梨戳了戳他的酒窝,问,“跟你说话你听不见?”
“听见了,”季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把她的手握住,揉了揉她的指尖,“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听见了要回应我。”
“好。”
这还差不多。
虞清梨枕在他肩头上听英语听力,没一会就昏昏欲睡,“明天再写吧,我困了。”
季好说,“好。”
躺床上后反而不那么容易睡了,虞清梨想起医生说的话,伸手按着他眼周的穴位,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
“明天带你去买两身衣服吧,降温了。”
“去年的衣服还能穿。”
“去年的衣服能配你今年的金框眼镜吗?”
季好脸红成猴子屁股,“别笑话我了,我不戴了。”
“我没笑你,我很认真,你戴着挺好看的。”
“你还想看我戴别的吗?”
虞清梨开始回忆眼镜的各种款式,“不想,我不爱看这个。”
“那你爱看什么?”
“什么都行吗?”
季好抿了抿唇,耳尖通红,有些羞赧,“你想看的话,什么都行。”
于是虞清梨带他去买了几身新衣服。
黑色长款大衣里面配灰白色连帽卫衣,棕色大衣里面配翻领灰色针织带扣毛衣,很斯文,跟他的眼镜很适配。
季好张了张嘴,发现事情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但看着虞清梨兴致盎然的样子最终什么都没说。
买完衣服去市中心的图书馆。
图书馆离得很近,他们俩没坐车,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走到一半路上下起大雨,两人在路边的小卖部里买了一把伞,季好撑着走在她旁边,伞面向她倾斜,等到图书馆的时候肩上湿了半边。今天人不多,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幸好图书馆里开着空调,季好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也没觉得冷。
“帮我把作业也写了,”看他开始写作业,虞清梨踢了踢他的小腿,小声说完后理所当然的把作业推过去,拿了一本书坐在对面看。
季好瞥了一眼,笔尖顿了顿。
她在看《少年维特之烦恼》。
年少时爱而不得、忘而不却,最终困其一生。
季好写完作业的时候虞清梨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在看小说,她看得很慢,书才翻过去一小部分。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下一秒就被接起,虞清梨撇了一眼,继续翻过一面。
季好快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好一会才回来。
虞清梨看他坐下来,问,“谁找你?”
“宋迟夏。前两天她推荐给我一份家教的工作,问我有没有时间过去看看。”
虞清梨知道季好每次长假都会去兼职。虽然季小兰很能挣钱,但季好始终不能心安理得的花,他总觉得季小兰没有义务养他,能供他读书、给他零花钱,他就已经很感激了。现在在盛华读书也免学费,考得好还有奖学金,季好早已经不找家里要钱。他用的大部分钱都是自己挣的,包括虞清梨手里跟他同款的手机。
虞清梨手里的书又翻过一面,“只是这样?”
季好的神色有些奇怪,但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告诉她,“她说你对我不好,要救赎我。”
虞清梨了然。
季好面对她的时候总是谨慎隐忍又小心翼翼,和平时阳光开朗的样子大相径庭,很难让人不往那方面想——或许他过得一点都不好呢?或许虞清梨只是给他钱,但是没有给他尊严呢?毕竟他们这些有钱人平时都那么颐指气使,私下更不知道是什么样。
坚韧落魄的少年,确实容易让人起恻隐之心,想要拯救。
也想要玩弄。
想到这,虞清梨摸了摸鼻梁,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心里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虞清梨又踢了踢他的小腿,凑近低声问,“你跟别人一起的时候都很放松,跟我一起的时候就不是,为什么?你也是这么想的吗?觉得我对你不好。可是欺负你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现在真的不会了,你心里还在怪我吗?”
季好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想,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我不是,我没有这样想,你和她们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虞清梨追问,“你觉得自己寄人篱下?你需要被救赎?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
一连好几个问题兜头砸下来,季好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在他沉默的这几秒里,脸上又挨了轻飘飘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