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一过就是年,晚间厨房就给各处做了浓稠的腊八粥,府上一干人闲来无事,三五成群坐在一处打牌喝酒,有喜欢热闹的便有喜欢安静的,也有在自己房里待着的,最冷时候怎么打发时间,全凭个人喜好。
邓威练了一会儿长枪,看到账房灯还亮着,心思就有些不专注了,想也没想便推门走了进去,见文远在暖榻上看书,夜深人静的时候,能让人沉迷其中的自然上不得台面的荤书。
听到开门声音,文远只以为是整日厮混的朋友又来跟自己抢书的,吓得他将荤书死死压在屁股底下,没成想进来的人竟然是邓威!
"将军,"文远用屁股将书拱到矮几下面,磨磨蹭蹭起身行礼,虽然这段时日邓威再没有过什么过分举动,对他总是礼遇几分,而且接触多了发觉邓威可称得上是位难得的好东家,但像现在这般两人独处,心里仍是忌惮,带着点逢迎的口吻道,"这么晚了,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文先生怎么还在账房,可是府上有什么难理清的账目?"邓威对文远【关切】不以为然,只以为是年关将至,需要账房多费功夫,可看到矮几上的荤书,心下了然,可心里仍是认为这个带着书卷气先生同那些军营里的糙汉子不同,至于怎么个不同,他又不愿意去深究。
文远顺着邓威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掉落的书上画着颠鸾倒凤的春宫图,一时尴尬不已,双颊炙热,只干巴巴开口,【长夜漫漫,找个消遣罢了】。
【都是男人,不肖多说】,邓威淡然一笑,一派和风霁月,【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有机会同那些副将去忘忧楼见见北国风韵,那才是真正的销魂】。
文远一听忘忧楼,早就听说那是远近闻名的温柔乡,若没有那晚的磋磨,或许他早就已经见识过一番,现在得到邓威首肯,顿时双眼冒光,喜色自然而然上了眉梢,【谢将军赏赐】!
明知道是男人就都好那一口,可邓威看到文远兴奋神情,心下又隐隐不痛快,一双眼深邃宁静,毫无波澜盯着人看了半天,弄的文远又有些局促不安,脚下不自觉向后挪了挪,他越是这副模样,邓威就越是想靠近,温和的嗓音传入耳畔,【军中有铁律,凡□□者,斩】!
文远愣了下,不知道这位将军又是发哪门子疯,说了一圈儿,就是故意戏耍他玩儿嘛,心下有气,可面上却又是战战兢兢的模样,依然点头说道,【小人不敢,那些荤书即刻便烧了,再不敢私藏,坏了德行,还望将军轻饶】,说完便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邓威对这情真意切的保证也觉纳罕,虽然自己的性子倨傲了些,可从不苛求身边人,实在不明白文远为什么会如此惧怕自己,正是知道他惧怕自己,所以对他更是未曾有过愠色,甚至可以算得上和颜悦色,怎么一句话就把他吓成这样?
【起来吧,你又不是军中之人,怕什么】,邓威伸手想去扶起跪倒在脚边的文远,可还没碰到人,就见文远跪着瑟缩着退出老远,如遇恶鬼,身子缩成一团,抖得厉害。
此时的邓威不知道,在文远心里,他比恶鬼还可怕,比恶鬼更让人难以琢磨。
邓威有些后悔,早知他是不禁吓的,为何又忍不住唬他?【罢了,不过一句玩笑,这么不禁逗的,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吧】,说完自行远离开来,生怕自己的靠近再把人吓着,特意绕了几步出了房门。
文远看着复又关紧的房门,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位将军到底什么脾性性,阴晴不定的让人左右想不明白,只当他是被当朝太子觊觎娘子,受了刺激便见不得别人快活。
文远那点儿私密喜好被邓威撞破之后,年管家总是提溜着他跟一群家丁护院同道操练,数九寒天的,是人都不愿意出去,可架不住躲在屋里也待不消停,拉练几日便也认命了,大概白日活动多了,身疲体乏过了头,晚上沾到枕头就睡了,没空也没精力去想旁的,人倒是越发的精神了。
这日刚跑完步回来的文远看见邓威在庭前射箭,天寒地冻的他是想赶紧回房暖和的,可要回去势必要要同邓威碰面,为此他多次想过要换个房间,可年管家总是以风水为由不能随意变动,动了账房的居所,那就是动了整个将军府的财位,怎能说搬就搬。
文远硬着头皮走上跟前,躬身行礼,塌腰矮背的等着邓威开口放人,可迟迟听不到声音,便抬头看了看。
只见邓威骨节分明的手拉弓搭箭,闭了一只眼,翎箭【嗖】得一声正中靶心,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气魄,直到此刻文远才有些理解旁人夸赞霸气威武是怎么个意思了,以前用远远观察他,从不认为邓威是什么天人之姿,顶多也就身材匀称,五官端正,既没有儒雅贵气,也不是满面凶煞,若不是那孤傲的性子,放在人堆了,倒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