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浅言倒是个不怕的主,他看着这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冷冷一笑,抽身跃出,施咒止血,将自己的生气隐没在血气之中。
趁洞内嗜血的东西全被活人的血液吸引过去,宋浅言祭起九歌,指骨翻飞成诀。
随着宋浅言的术法,九歌幻化为九把泛着凛冽杀意的长剑,疾射而出,围合着被鲜血吸引而聚在一起的活尸,落地为牢,将他们一个不剩地全困在剑阵之中!
“玩心眼,我可是你祖宗。”
宋浅言指骨一顿,剑阵瞬间光芒大盛,灵力的流动仿佛有了实体,将宋浅言的袍脚吹得猎猎作响,衬着面无表情的神色,宛若高高在上的神明。
金戈玉剑般的杀伐声和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听起来宛若神界坠落之日的末日审判,莫名让人心生惧意。
渐渐地,刀剑声压过了活尸的嘶鸣声,直至活尸不再有响动,腐坏的血顺着地势流进了地下,顿时山洞里弥漫着的都是腐败的气味,令人作呕。
但宋浅言这个技高人胆大的却丝毫不见怯意,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准备收回九歌,但蓦地,背后传来顾珩微弱却又惊惧的低呼:“宋浅言,背后!”
尽管宋浅言在灵力强烈波动的那一瞬间已经反应过来了,竭力地避开了身后突如其来的攻击,但还是太晚了,一直坐在石棺里一动不动的人形尸块像是突然有了意识,满是腐肉的手臂直直向宋浅言袭来!
一阵令人牙酸的血肉摩擦声后,手臂直直洞穿了宋浅言的肩膀,鲜血淋漓。
“宋浅言!”
顾珩强撑着强弩之末般的神智,骤然回头,才发现石棺下的法阵不仅能聚合灵力,还能聚合尸块!
刚被剑阵斩杀的尸块全部拼在石棺的异物身上,原本就不似人形的模样就越发怪异。
电光火石间,不仅宋浅言,这下连顾珩都惊疑地发现,这个勉强算有个人形的东西,确实有几分眼熟!
“阿珩你别乱动!嘶,你体内的灵力不稳,很容易冲击到根基,嘶……”
宋浅言忍着断筋碎骨的疼痛,巨大的伤口滴着血,踉跄着朝顾珩走去:“我不会让你折在这的。”
“你可消停点吧,咳咳……”
顾珩捂嘴咳嗽,再苍白着一张脸,将袖子上的抹掉的血藏了起来:“既然你叫我一声顾堂主,定将你带出去。”
石棺上那个炸天炸地的玩意可不许他们商量出个什么子丑寅卯,一声混沌的低吼,伴随着血肉粘腻的咕叽声,那只鬼东西的长臂又向他们袭来,血雨腥风的一片,着实令人作呕。
顾珩咬着牙勉力将宋浅言带到自己身边,余光扫过石棺上的阵法,一阵难以言明的机锋,瞬间袭上他的识海。
——既然绘阵的人能将灵力引入那鬼东西身上,为什么我不能?
既然两股灵力都已然在我体内,再多一点又何妨?
顾珩望着法阵的阵眼,模糊地想着。
“顾珩,我警告你,你可别乱来!”
虽然不知顾珩为何突然站起来往石棺处走,但宋浅言下意识就是知道,顾珩骨子里被他藏得很好的疯劲被血气激发出来了,他看起来越平静,就疯得越厉害。
宋浅言这下是真的急了,不由得忍着肩膀上的剧痛,嘶哑着高声喊道:“顾珩!你听到没!”
“嘘……”
言语间,顾珩已行到石棺旁,石棺里的怪物大概被宋浅言身上的血气完全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没有注意到顾珩的靠近。
顾珩指尖拈起法阵的阵眼,自石阶之上往头望着宋浅言,浅淡一笑:“说了要带你出去的,我怎好食言。”
这个人,明明脸上苍白如纸,惯常穿的白衣已经沾染上了血气尘埃,高高束起的半马尾也散乱得不成样子,但那一瞬,宋浅言竟觉得顾珩像是隔云端的神佛,在浊世中回头,遥望他的万丈红尘。
再也没有一瞬,比此刻的心跳更清晰,宋浅言甚至能听到耳膜里鼓涨的心跳声。
所有的爱慕、不舍、贪恋在此时都有了注脚,宋浅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份不由分说的悸动,原来是名为“心悦”。
原来这就是喜欢啊。
宋浅言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心口。
——原来所有想与他共赏的月夜,想与他共度的朝暮,想与他共饮的对酌,都是因为喜欢。
宋浅言一时之间失去言语,只能望着石阶尽头的顾珩,怔愣无言。
顾珩望着宋浅言,明明身后是无尽的黑暗和四伏的危机,但那一刻,顾珩神色平静得像是在九天净土。
指尖轻动,阵法逆转,原本静默流向棺内的灵力,全都奔涌到顾珩身上,灵力激荡,扬起一片纷扬尘埃。
“顾珩——!”
伤口里的毒液开始腐蚀宋浅言的神智,但他像是不觉疼的那般,拖着鲜血淋漓的巨大伤口,踉跄着向顾珩奔去。
尘埃缓缓落下,似万丈翻滚红尘,隔着生与死的喧嚣,宋浅言目眦欲裂地望着顾珩,望着他惨淡的笑,望着他浑身浴血,苍白的唇角动了动,似是与他说了一句......
“别怕。”
——想来月色再美,若不能与你共赏,也是失了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