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爷子哪儿哪儿都好,年轻的时候打仗厉害,教出来的几个徒弟也都是名将,即便是须发苍白也时时刻刻牵挂国家安定,哪儿哪儿都好。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世俗对他的牵挂太杂,家中杂事杂糅交错,一眼望去,竟然比国事还难捱,他也处理不好,有时候实在头疼,干脆躲得远远地,饶岫玉看在眼里,也不知他这样应付,是做对了是做错了,心中竟也对他有了几分同情。
姚烂柯不在家的时候,小饶岫玉就是那任劳任怨的乖哥哥,即便有几个小崽子的看他不惯,他也在娘们丫头那边任劳任怨,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刺绣女红啊,生火做饭啊,哄奶娃睡觉啊,洒扫洗衣啊,他什么都干过。
但是,只要听闻姚秀回来了,他就手头千事万事直接撂挑子,撒丫子飞出去疯玩,有时候满大街的瞎跑,泄愤似的,还能撞到在花楼里和异性共玩老二的姚俗,他想都没想,直接偷了这狗男女的所有衣服,跳窗踩瓦接着跑,一路跑到姚烂柯亲自来抓他。
“饶岫玉!!!”姚烂柯站在楼下,仰头看着站在屋顶的小饶岫玉:“你给我滚下来!!”
小饶岫玉抱着一堆男人女人的内衣袍衫,眼眶湿红,狰狞地盯着姚秀,不说话。
“你听见没有!!!滚下来!!!”姚烂柯绷直了食指隔空戳他,吼道。
“我不滚!!!我就不下来!!!”小饶岫玉越抱越紧,表情逐渐凶神恶煞起来,跟姚烂柯对吼。
两个人一上一下僵持了好一会儿,姚烂柯不知想明白了什么,神色软下来,柔声道:“小岫玉,小将军,饶家的好孩子呐,离开自己家这么长时间,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那时候的饶岫玉肩膀轻薄,手腕细得不堪一折,然而,脊骨再怎么纤细脆弱,膝盖再怎么柔软,他可以对着所有帮助过他的却不够完美的人鞠躬,下跪,感谢他们对自己给予的“善意”,不论真心与否,但是,无论如何,饶岫玉绝对不允许自己放弃自己的灵魂。
他必须找到自己的出处,他必须要看到活下去的希望,必须要看到未来的归属,本来能给他这些信念的亲人都死了,唯一有联系的就是眼前的姚烂柯了。
小饶岫玉鼻子一酸,眼泪还没从泪腺里涌出来,就已经在喉口里腥咸的打转。
他还是没有哭,恶狠狠的道:“我一点都不委屈!”
姚烂柯轻轻一笑:“哦?那小饶大人你怎么还踩在瓦片上不敢下来呢?是已经哭了,不好意思给我看吗?”
姚烂柯这不说不要紧,一被说起“哭”,小饶岫玉像是这么长时间过来,刚想起来还能哭一样,眼泪一下子决堤了,暴雨如注地浇了一整脸。
小饶岫玉:“我才没有哭!!!”
一下子没忍住,痛哭流涕了一通,又喊得欲盖弥彰太激动,口鼻同时发力,竟然吹出了一个巨大的鼻涕泡泡,老大一个,碎了一脸。
姚烂柯站在楼下一时看愣了,但是他马上反应过来,并且马上笑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饶岫玉更是又哭又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啊!!!”
小饶岫玉闭紧眼睛喊:“我本来没想哭的!!!”
小饶岫玉都觉得自己这样子可丢人了,赶紧抬起胳膊慌乱地擦脸。
就在这时,姚烂柯也不知从什么地方上到了屋顶,不动声色地站在小饶岫玉的身侧,凑到他喊了一声,故意吓了小饶岫玉一大跳。
姚烂柯:“哈!!”
“啊!!!”小饶岫玉脸都白了。
姚烂柯笑笑,扯过小饶岫玉怀里抱着的那堆衣服,摁住小饶岫玉的脑袋给他擦了脸又醒了鼻子:“怎么饶家的小公子这么不禁吓啊?”
小饶岫玉:“谁叫你突然站在我身边的!不对!你到底从哪里爬上来的??上楼的梯子明明被我踢倒了啊?”
姚烂柯佯作惊诧地道:“原来是你自己给踢倒了啊,小饶将军你怕不是脑子傻了,踢倒了梯子,我难道不会再扶起来吗?你深思熟虑一溜够,到头来,没防到别人,反而只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