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在那站了会儿,多次想要开口又生生止住,最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狠下心道:“你母亲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没醒来了。”
白顺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像是被什么夺走一样,他大喘着气,却还是呼吸不上来,最后他生生感觉心上的某一处被狠狠剥离了,这种情况才得以缓解,但那一处伤不断膨胀,持续不断的溃烂。
最后,他昏了过去。
不像能有所防御的摔倒,他无知觉地屏蔽着所有感受陷入了昏迷,这下,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什么也没有了。
隔天,白顺年接白顺安放学,他牵着他的手在路上走着,像昨天母亲怕他摔倒牵着他的手,这时,他才懂了母亲为何在父亲死后会那么冷静,她不能垮。
现在,他也不能垮。
他面色平静地告诉白顺安:“顺安,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得活着。”
他这样说着。
白顺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却不知道是什么。这回,不知是不是他内心深处刻意在回避,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母亲的死亡,如同后来,他没有预料到的一场离别。
外公外婆接到他们后,也没说什么,带着他们去了另一座城市,他们先是到舅舅家逗留了会儿,舅妈挺着大肚子尽量和蔼地看着他们,但舅舅一家的勉强早已提前写在了他们家的布置里。
外公外婆把他们送回了自己原先住的老房子里,也就是母亲长大的地方,坐落在一条小巷子里,因房子长久没住人,落了许多灰尘和蛛网。
安置好他们后,外婆连忙赶回了舅舅家,外公陪他们住了几日。
舅舅带着他们处理好了转学的事,外公离开老房子前,给了顺年一张卡,他每月会往里面打些钱,别的什么,也没办法给了,无法跨越的遥远岁月与本就存有的介怀横跨在那儿,一两句话带不来释怀。他在临走前说了很多话,白顺年当时意识很混沌,听了半天只听进去一句——“日子过着过着就过来了。”
等话音落,整个家里醒着的人只有他,顺安先前一直哭着,哭昏了好几回,硬生生把病哭了出来,一直迷迷糊糊地喊着“妈妈”,白顺年在旁守着他,不断地重复着“我在呢”。
过了一夜,摸着顺安不那么烧的额头,白顺年脸上才终于有了些笑容,手上某处有些发热,他看了过去,原来是光在照拂,白顺年抬眼望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照拂着他苍白的脸色,浓密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脆弱还是没能躲过阳光的追寻,他轻声地喃喃自语:“带我回家,妈妈。”
缥缈的音散逸在空中。
又是冬天,这个多了阳光的冬天,差点把他们俩冻死。
但活下来了,生的欲望比什么都要强烈。
这场病后,顺安没了病前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总安静地坐在某处,顺年看着,觉得算是不好的好事。他要是总哭,他真的没办法。
但这样的顺安他越看越熟悉。
“顺安,”顺年唤着他的注意,“我们无论如何都得活着,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只要我们还在一起,什么都能熬过去,相信我,都会好的……”
他顺着美好而言,“我们会活得快乐幸福。”
“哥哥,以后真的会好吗,我总感觉,”白顺安笑望着白顺安,“我不会幸福。”
“说什么胡话,”白顺年拍了拍白顺安的头,白顺安笑得更欢了些,顺年看着他笑,眼泛起酸来,他抱着顺安,“你会幸福的,有我呢。会好的。”
顺年不知是像什么妥协,他轻轻地叹息:“活过来,顺安。”
到了这次拍摄地的城市后,白顺安并没有直接去酒店,他不断向前走着,四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他只能依赖着记忆,走到一处,他停住了前行的步伐。现在真要白顺安去回忆些什么,在他眼里,都不值得一提了。
但仰头望去,抬眼看着长出围墙的葡萄树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