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无暇,平等洒落在每一方土地之上。
伫立于太清仙门山巅的云霄大殿,在月华的浸染下亦是扫去白日里的几分威严,更多些许静谧平和。
伴随着山道上一声声悠扬的钟鸣,刚刚结束历练的太清仙门大弟子------凌重霄,尚未休整便一身风尘仆仆地前往云霄大殿拜见掌门,禀报此行历练的结果与他一路上的见闻。
身为掌门首徒,无妄仙尊大弟子的凌重霄一直以来都是太清仙门众弟子中的典范,是最受掌门和一众长老器重的弟子。
友爱同门,孝敬师长,自持稳重,好学生这三个字仿佛为他而生,加上身为金属性天灵根的资质,很难不让长辈对他心生欢喜。
看着单膝跪地,拱手向他请安的得意弟子,作为太清仙门掌门的无妄仙尊,在满意之余,却又不由生出几分叹惋。
金属性天灵根的绝佳资质,这孩子就是为剑道而生的天之骄子,结果硬是要拜入他的门下。
他这掌门之职说起来风光无限,受人爱戴追捧,实则庶务缠身,不得自由。
当年也正是因为他困在境界中许久,突破无望,他的师尊才将掌门之位托付于他,叫他不必过分执着。
求道之路本就看缘分,缘法未至,囿于破境之中,只会自堕心境,亏损修行。
前代掌门一袭好意,他自然无法拒绝。
只是他接过这掌门之位后,诸事烦扰,他便愈发地没了求道的心力,也就渐渐淡了继续修行的念头。
如今,眼看着面前大道坦途的弟子又要走上他的老路,无妄仙尊一时间心生不忍。
捋了捋手中花白的须发,他语重心长地对着凌重霄劝解道:“重霄啊,去荡魔峰拜你剑修师叔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留在云霄殿,终归是将你埋没了啊。为师一把老骨头,修不成便修不成了。你天资卓越,道途坦荡,若也像为师这般困于俗世,误了飞升。你祖师爷即便在上界,也怕是饶我不得啊。”
将两手交叠高举于头顶,一身洁白道袍的凌重霄将头埋下,语调清冷言辞恳切地回绝道:“还请师尊收回成命,重霄此生只拜师尊一人为师。求道飞升并非重霄所求,而今末法已至,诸事已成虚妄。吾之所求,非入师尊门下不得圆满。”
面对对方执拗的言语,无妄仙尊只得无奈摇头,长叹了口气道:“唉,痴儿啊!”
反复劝说失败的他,只得一副拿凌重霄没有办法的样子,索性就这般由着他去了。
掌门像过往每次说完口头劝解后那般,再次为凌重霄安排起任务道:“重霄,这次仙门大比,太清仙门就由你带队前往中州云台山,前去协助先前过去的长老筹备好大比吧。请帖已经发往了五湖四海,相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诸多仙家弟子前往,光靠他们,定是忙不过来的。”
“是,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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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仙门筹办仙门大比的消息传的很快,在门中请帖抵达大多数门派之前,不少宗门便已经先得到了风声。
天剑门便是如此,太清仙门的请帖还未至手中,掌门便已经在宗门大殿上将门下的核心弟子聚在了一处。
他一脸肃容,语调低沉地对着众弟子中最受自己器重的大师兄,吩咐道:“季苍,你平日处事最为稳重。仙门大比一事,便交由你带队,携门下弟子前往大比,以耀门威。”
语气顿了顿,他随后又拍了拍季苍的肩膀,再次对着他慰藉道:“虽说随行的长老还未定下,但作为首席弟子,事情交给你处理我最放心。”
“是,师尊,弟子定不负所托!”恭敬得体地向着掌门行上一礼,季苍的脸上尽是波澜不惊的沉稳姿态。
虽说在门中传言他总是性格温和,不争不抢,但一涉及宗门的责任义务,他总是有着属于自己的执着与坚守。
这也是为什么,掌门次次都愿意将事物都托付于他的原因。
除了他是门中的大师兄以外,更是因为他这刚柔并济,上善若水的性格。
在门中,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季苍就是掌门之位的下一任接班人。
立于一旁的林玄,为此却是一副嗤之以鼻的面容,不过他的意见向来都不重要。
或者说,掌门眼中,除季苍以外的人的意见,向来都不重要。
而季苍在掌门面前,往往没有意见。
紧随着一脸桀骜不驯的林玄,在大殿中露出异样的还有身为三弟子的季明。
往日里对着大师兄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一副老实人模样的他,此刻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但他也不蠢,知道有些话,不能当着师尊的面说出来。
见门下众弟子皆是一派安静祥和,与世无争的架势,掌门露出了满意的笑,抬手一挥,便遣散了众人。
跨出殿外的大门,季明这才找到机会,缩着脖子有些局促地朝季苍望去,神情讪讪的样子。
迟疑好一会,他才将掌门面前不敢说的话隐晦地朝对方暗示起来,“大师兄,你说师尊这次会安排谁来做我们此行的随行长老。若是落到二师伯手上,依五师妹的事,只怕我们旅途中就不太好过了。你跟师傅关系近,要不你去跟师傅说说呗,要真叫来个跟林家关系匪浅的,这一路上又得恐生诸多事端。”
未曾想,往日里最好说话的大师兄此时却拧起眉头,透露出不悦的神情,朝季明轻声训斥,“三师弟,同门之间应当守望相助,你这般妄议他人,挑拨同宗之间的关系,非天剑门弟子应为之事!”
大师兄的五官偏向寡淡柔和,加上时常带着宽宥亲和的表情,所以让人总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可现在舒缓的眉峰凝出两座微微起伏的山峦,一下打乱了平静的气场,反倒显得越发的威严肃穆,让人不防脊背一凉。
此时,季明眼中,大师兄的模样,到真有几分如师尊那般,令人望而生畏。
但他还是没有彻底放弃,只是侧过头,避开了季苍的视线,故作镇定地反问了一声:“难道师兄对此就完全没有顾虑吗?”
不过由于季明的气势不足,这声本该铿锵有力的质问,说出来无端显得软弱许多,添了抹嗔怨的意味。
但恰是这份适时的示弱,让原本有些动了真怒的季苍重新平静了下来。
为此,他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只是带着淡漠的语气叮嘱道:“仙门大比一事应当如何安排,师尊心中自有成算,师弟莫要过多干涉。”
说完他便垂下眸子,一副不愿过多开口的架势,一个人沉默着离开了。
看着季苍离开的背影,季明的神情晦暗下来,面露出不屑,低声讥讽道:“虚伪!”
待转头,他便向着另一处离去,口中喃喃自语:“大师兄这边怕是不成了,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那就只好,直接去找正主游说一下了。”
微咧开嘴角,笑容诡异的季明伸手揉了揉双颊,再次重新换上了那副纯良无害的善良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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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的书舍中燃起一炉檀香,袅袅的青烟在半空中飘散。
林玄正躺坐在宽敞的书案前,百无聊赖的翻看着近些日子手底下人为他带回的密报。
虚掩的门扉被人推开,一人佝偻着身形步履匆匆来到他身边,躬起身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少主,您的三师兄季明已在门外,见还是不见。”
将手中誊写满秘闻的卷宗随意放在案边,林玄一手撑在靠椅扶手上,支着侧脸冷笑了两声,回应道:“让他进来吧,难得这个大师兄身后的跟屁虫会想到来我这,且先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得了命令的仆从自屋内退了出去,再回来时,身前便已多了一人。
随着仆从再次离去前合上门扉的动作,来人笑的一脸亲昵,勾起唇角将头抬了起来,正是在为自己的谋划寻找着新出路的季明。
上前两步,他一副颇为热切的作态,仿佛二人的关系十分密切般,一脸欢喜地冲林玄打起招呼道:“许久未见,四师弟别来无恙。”
面对对方自来熟的态度,林玄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哼,冷嘲热讽地说:“三师兄,有什么要事就直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您人贵事忙,距上次过来的时候,我小院门口的草都高三寸了。”
他和季明的关系本就不怎么样,季明总喜欢围着大师兄转,虽说明面上大家都顶着层掌门嫡系的身份,但私底下的关系都是各过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