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见状都远远地避开了这个玉面阎罗,深怕被牵连到其中。
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竟无一人愿为这位不知姓名的散修主持公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紧握着拳头,捞着状况不明的薛惊澜,我亦是力有未逮地撇过了视线,漠视了眼前的这场惨剧。
可恶,我原以为到了这修真界中就可以逃离那份命不由己的束缚,可未曾想,如今依旧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
人命,当真就如此廉价吗?
凡人之间互相倾轧,尚有情理可缘,可到了修士之中却反倒愈发直白丑陋。
望着地上模糊一片的血迹,我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一会,一段仓促的脚步声打乱了我的思绪,是死者的亲友来了。
当真是可怜,修士大多都与凡尘断绝,像无尘镇那般仙凡混杂的地界终究只是极少数。
他们没有亲人会为其收殓尸骨,运气好的或许会有道侣,连道侣都没有的,就只能依靠友人。
那几人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顿时伏在上面痛哭流涕起来,而后默默抬起头,带着仇恨与怨愤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真凶。
眼前发生的痛苦与憎恨,似乎半点都没有打动到凶手。
他甚至为此毫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一把收起了折扇,像是终于看完了一曲戏幕般,正欲兴尽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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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又是一记血光绽出,空中伴随着一人的惨叫声,一只断臂飞了起来。
雪白的衣袂飘扬,似在空中旋出了一朵白莲,衣带伴随着上面的配饰叮当作响,一同摇曳,缥缈虚幻。
随着银白色的细长剑刃一甩,上面沾染的血迹在地上转出了一朵温热的血花,剑尖仍在微颤。
一位面若冠玉,清冷孤高的白衣仙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顿时引起在场众人的赞叹惊呼。
有人高声叫道:“是凌重霄,太清仙门无妄仙尊坐下的大弟子,太清仙门的道子。”
这句话似点燃了锅中的热油一般,周围的人群纷纷热切的欢呼雀跃起来。
“道子来了,快来主持公道啊!那恶贼当街杀人,枉顾人命,快将他绳之以法!”
“道子休要放走了那恶贼,定要严惩不贷!”
“快来为我等主持公道!”
发冠上的玉珠微微晃动,系在上面的发带在珠子影响下摆出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凌重霄转过头,剑尖直指地上哀嚎之人的咽喉,冷声宣判。
“当街击杀无辜修士,草菅人命,堕我太清仙门声名,今断你一臂,权作交代。元朗,尔可有异议。”
躺在地上的元朗捂着身上整齐的断口凄厉哀嚎,不断叫骂道。
“凌重霄你敢!你竟敢这般对我!杀!快给我杀了他!”
原本在他身边还气焰嚣张的护卫,此刻已然不敢动作,纷纷瑟缩着后退了两步。
太清仙门道子,无妄仙尊大弟子的身份,是他们根本招惹不起的存在。
更何况,凌重霄的修为实力皆在他们之上,不管谁上去都是自投死路。
元朗看着不断退缩的护卫,强忍着疼痛,爬起身大叫道。
“太清仙门丹峰长老元明子可是我叔叔,你们要是敢退,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下好了,他这话一出,本来还在犹豫的护卫纷纷丢下了刀剑,转过头就迅速遁去。
凌重霄是必然打不了的,元明子是得罪定了,此刻不跑,更待何时。
微冷的眸子看着眼前这一幕并未掀起波澜,凌重霄只是转过了头,在花团锦簇之下驾着飞剑飘然离去。
唯余一众看客依旧意犹未尽,一遍遍地传颂着他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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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拧着眉头,看着这情形不由地心生疑虑。
凌重霄真的有他所表现的那么好吗?
若真是如此,那为何在元朗护卫出手的瞬间,他不及时制止。
而是等到那位无辜的修士被杀害后,才姗姗来迟,主持这晚来的公道。
一直注意着场内的我自然清楚,凌重霄前面所在的位置其实离这里并不远,至少以他的实力来说瞬息可至。
有修为和神识的加成,他不可能不知道此地发生了什么。
而且他出现的时机过分巧合了,仿佛是刻意卡着在场众人情绪最为高昂的时候登场。
以至于所有人在看到他以后,就将他当成了唯一的救星。
摇了摇头,其中的关窍简直令人细思极恐,让我对着这位仙门道子不由地生出了几分寒意。
算了,左右这人和我也没什么关联,想再多也没什么用。
将意识不清的薛惊澜抱在了怀中,我走到了这几位正在敛尸的死者亲友面前,闭上眼朝着他们静默地点了点头,劝慰道。
“节哀。”
这几位强忍着哀痛的散修亦是穆然地回应了一礼,而后失魂落魄地带着挚友的尸骨相继离去。
至于那元朗去了何处,似乎在护卫弃他而去时,他就明白大势已去,趁机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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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回来后的薛惊澜便高烧不止,我给他服完丹药后,直到后半夜才消停下来。
推开了屋内的木窗,我从窗口一跃而出,直接翻上了驿站的房檐,提着一壶清酒,对月畅饮。
仅仅半个月的时光,无尘镇的日子对我就如同昨日幻梦一般,遥不可追。
中州的这两日,当真如余璇音所言那般,凶险万分,如履薄冰。
皎皎明月,难照我心,世事多变,如电如雾。
正当我对月伤感之际,楼下传来了有人仓惶逃窜的声响。
伸出头向下探去,我唇角弯出了一抹弧度。
我才正说道烦闷无趣呢,这就有上赶着的乐子找上门来了。
一跃而下,我直直的拦在了路中央。
看着向我直奔而来的元朗,抬腿就是一记回旋踢,将他向着原来的位置踹了回去。
倒飞出去的元朗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从阴影里冲出的几道人影团团围住。
我略带好奇地瞄了一眼。
哦,是白天那死者的亲友们。
他们戒备地朝着我撇了过来,发出警告。
自知没趣,我并没有要掺和进来的想法,便摇晃着酒壶说道。
“今夜月色甚好,鄙人只是想闲游赏月,无心其他,什么都没看见。诸位,请便,请便。”
说完就再次翻身回到了房檐之上,仰头一饮,佐着凄厉的叫喊声,咂巴着酒味,轻叹了一声。
“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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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阁之下,收拾着现场的几人之中,有一人停下了动作。
朝着屋檐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