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雾绕,仙乐飘飘。
魏府的水榭之中再次响起了彻夜的笙歌,在层层叠叠的篱帐之内,两条人影在起伏翻涌着,搅弄了这一池春水。
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之后,薛七慵懒的靠在魏瑁的身上,伸手搅弄起了他的发尾。
他抬眸仰视着魏瑁潇洒的轮廓,第一次向着这个以往不屑一顾的男人放低了姿态。
魏瑁有些喜不自胜,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使得他难以自已,越发亲密的将他揽进了怀里,更加紧密的将彼此贴合在一起。
薛七还是不太习惯这副的周身受限的动作,被紧紧缠绕的四肢控制不住地推搡了几下,但终究没有挣脱。
二人就这般温存了一会儿,魏瑁才随了他的愿将他松了开来。
得到解脱的薛七立刻翻滚开来,柔韧的身姿宛若一条慵懒的美人蛇。
但他似乎得不到教训一般,起身叼起案几上的酒盏,任由晃荡的酒水从咽喉蜿蜒而下,划出一道诱人的水渍。
带着极为勾人的姿态,扭转回来,就着魏瑁半躺着的姿势,将盏中剩余不多的酒水就着津液哺进他的口中。
魏瑁只觉得入口不是酒,而是穿肠的春毒,随着吞咽滑入食道,最终将五脏六腑连同这具躯体都一同焚烧殆尽。
他一把顶开碍事的酒盏,不去管它摔在地上后那四分五裂的样子。
猛地将这四处引火的罪犯缉拿在身下,粗暴的掠夺着他肺里稀薄的氧气。
激烈的深吻后他松开了薛七,看着他被灼热的气息带的面颊生出了一片薄汗。
待薛七平复下来后再单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抬起了头。
沙哑的嗓音带着些哄骗的意味,发出了提问。
“这么主动的勾引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说。”
语气里夹杂着一抹笑意,看的出来,薛七的举动正好踩到了他的心坎上面。
薛七似是得了乐子一般,笑个不停,直接栽倒在了他身上。
上气不接下气的笑着,胸腔的震动的幅度连被靠着的魏瑁都能清晰的感觉出来。
“我说了你就会答应吗?”
他拭去了眼角笑出的泪水,挂满笑意的面庞下是毫无波澜的内心,以及依旧阴冷深邃的眼眸。
魏瑁将手搭在薛七的侧脸上,细细地抚摸着,感受着手底下腻滑的触感。
着迷地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即便是想要了我这条命,都成。”
听到这里,薛七以宛若无骨的姿态倚了上去,徐徐的隔了一层薄衫。
在他的耳畔带着调笑的语气说道:“若是我说要给薛家谋一个五品的官阶,你答应吗?”
闲置的一只手顺着身体一路攀了上去,直至停在了魏瑁的耳畔,顺着外耳廓的形状一路经过耳垂,又滑了下去。
魏瑁的喉结顺着这个带着暗示的动作上下滚动了一番,但紧闭的双唇始终未掷一言。
薛七并没有非要得到他回答的意思,只是莞尔一笑。
其实答案从一开始他就是知道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以各种理由去推脱大夫人的原因。
魏瑁他是喜欢他,求而不得的那种,但是还没有到为了追求他连脑子都丢掉的地步。
男人都是感官性的动物,在感受到快乐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
但是一旦设计到利益和权利上面,个个都精明的跟千年成精的狐狸一样。
在这个派伐林立的时代中,没有一点家事背景,根本踏足不了七品以上的官阶。
薛家的胃口太大了,虽说不是做不到,但是为了一个小小的薛家,就要拔掉一个有根系脉络的五品官员,很显然是不值得的。
拔出萝卜带出筋,一个不大却也不小的五品官,身后捆绑的上层势力可不是什么秋后蚂蚱。
一旦挑起这场纷争,极有可能对他的势力,家族,乃至关系网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这并不是他能为了一己之私去轻易决定的事情,也是他迟迟给不出答复重要原因。
这些薛七他都清楚,不过有那么一刹,他还是表现的有些神伤。
不知是伤感自己如原来所料的那般,在魏瑁面前只是个玩物,还是在伤感自己付出的这些并没有达到原有的价值。
不过他早有准备,精明的博弈者从来不会只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他凑近魏瑁的脑袋,贴着他的唇角蛊惑道:“要不你就答应我,把薛家处理干净。”
这时,面前那只原本紧绷的唇角才软和下来,弯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回答道。
“好!”
走出了魏家的府邸,薛七立刻就换回了原来的那套装束,但表情却从往日的淡定和煦,变得紧绷冷硬了起来。
前面的那一遭搞得他现在的心情十分的烦躁,而一个人在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就会喜欢给另一个人找不痛快。
话说回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庚七他在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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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中天,艳阳高照。
自从我把小五放在芡娘这里安顿下来以后就没在把他带回去了,一方面是我每天都在忙于应付薛七安排下来的任务,一方面也是‘窟’内的环境并不适合小五养身体。
‘窟’里面可不像迎春阁这边,时时都能有下人照料。
那里刻意营造的冷漠氛围,让大多数暗卫都不具备所谓的同情心。
很多时候我和小五都是靠着互相依存,才能在那个严酷的环境下生存下去。
如今我腾不开手照顾,再加上他本就孱弱的身体,‘窟’里面可以说完全没有了小五生存的土壤,所以只能将照顾小五的任务全权交给了芡娘。
虽然从前一直怕芡娘因为我的原因被卷进这场纷争之中,可那日败在薛七手中,我输得一败涂地的时候,他已经给我透露了芡娘早已暴露的事实。
那么,也就没有再矫情下去的必要了。
遇到险境还把助力往外推,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将小五拜托给芡娘以后,我时不时的就会抽空过来探望他。
即是为了给他送丹药,也是为了观察小五的回复情况。
依大夫所言,小五的根基已经彻底崩坏了,现在全靠续命丹才能维持他表面脆弱地平衡。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底部的亏空会越来越大,迟早有一天,这个窟窿会大到连续命丹都不能填上。
可照现在的回复情况来看,小五的身体明显已经好上了许多。
人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虽然反应有些迟钝,但好歹比起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好上了许多。
为此我总是抱着乐观的态度,万一是大夫误诊推断了呢?
万一这个弱症是能治好的呢?
万一小五的运气够好,奇迹出现了呢?
一个两个的万一,让我在这绝望又窒息的氛围里面不断地麻痹着自己。
就像掉在骡子前面的胡萝卜,驱使着我一次又一次的向前。
渐渐地,我为了能得到更多的续命丹,开始越发的不计后果,不择手段起来。
小五能被治好,这个念头在已经在魔怔的我的脑海里面深深根植。
我需要续命丹,更多的续命丹。
我变得越来越像个陷入疯狂的赌徒,满脑子都是能赢的念头,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放上的赌桌筹码到底有多少。
后来,我时常带着一身伤痕出现在小五和芡娘的面前。
面对着他们两个满含的担忧的目光,我只是淡定的告诉他们都是些不打紧的皮肉外伤。
可是越是随着时间的后移,我每次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的伤都会越重一分。
给芡娘他们的回应也从小伤,不碍事,变成了我心里有数,用不着操心。
芡娘也试着制止过我,但我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每次都是简单的像是‘是的,好,嗯,一定’之类敷衍的回复,然后下次又伤的更重了一点回来。
赌徒永远都抵挡不住赌注的诱惑,只会一次次的把自己的筹码放上天平,全然不管天平的另一边是不是和他的筹码对等。
或者,当初的执念已经被完全抛在了脑后,如今驱使我继续的只是赌下去这件事本身。
在一片混沌中,我浑浑噩噩地过去了许久。
直到有一次,我身负了重伤,濒危在即,全凭着要把药交给小五带回去的意念才坚持到了芡娘那里。
推开泛着暖光的雕花木门,屋内温暖的气息将我包裹住了。
那一瞬间,安心的感觉让我卸下来身上全部的紧绷感,像个死人一样,直挺挺地倒了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唯余的一点意识只记得当时他们两个都哭的相当惨烈,在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记得不太清了,只剩下了一团浆糊。
只是后面我和小五大吵了一架,关于我差点丢掉性命这件事。
那时,我刚睁开眼,就看到小五肿着跟个核桃似的的眼睛扑倒在我身上。
那一下的碰撞,扯开了一点伤口,我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这下小五的眼睛马上又变得泪眼汪汪起来,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我抬起了手,正打算像往常一样抚摸他的脑袋,让他不再哭泣。
可他的动作让我本要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一时间无所适从。
只见本该应和我动作的小五此刻低下了头,脸上露出的是和往常稚嫩鲜活的表情完全相背的神色,一个成熟的疲惫的,独属于成年人脸上才有的神色。
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我的床前,用着低沉沙哑的声色对着我说道。
“七哥,别管我了,就让我这么死吧,我累了。”
‘啪!’我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他脸上挥去一巴掌,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