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春幽怨道:“我娘不知道听谁说的,说华纾人长得俊美不凡,而且在淮南是出了名的不好女色,内宅里肯定干干净净。还说华纾生母早逝,嫁过去肯定不用受婆婆的气。还说淮南素来亲近朝廷,以后华家必然是股肱之臣绝不会出什么事……总之就是这儿也好、那儿也好,她越说越激动,今天下午就进宫跟我表姐商量这事儿了……”
孟嘉干笑两声:“大长公主说得……有道理,有道理。”反应过来甘春说了什么,却又惊讶道,“他生母早逝?”
甘春道:“是啊……听说淮南节度使元妻在儿子八九岁的时候就撒手去了……他爹还挺专情的,大概是怕他受委屈吧,也可能是忙于公务,总之就没有再娶……这是重点吗?!”
孟嘉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殿下便答应了?”
“表姐说,她确实有意找人和淮南联姻,而且我的身份、年纪都很合适,等问过淮南那面的意见,就可以赐婚了。”甘春捂着脸,显然有点儿崩溃了,“不是——他就算长得跟天仙似的!!可我才见过他一面啊啊啊啊啊!!!!!”
孟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说:“冷静!冷静!”
甘春放下手,哭丧着脸,“我完了……要是真的被赐婚给他,我这中郎将的武职早晚要被拿下来,到时候就等着按我娘的心愿等着下半辈子老老实实相夫教子吧……”
孟嘉嗫嚅道:“我看华少君人还不错,万一他……”
“哪有什么万一!”甘春恨铁不成钢,严肃地看向孟嘉,“你见过一个男人愿意让自己的夫人天天待在男人堆里混日子吗?”
孟嘉认真地想了想,认真地摇了摇头。
“更何况,他还是淮南的人,要是和他成了一家子,为了避嫌,也得把我的官职摘了,我招谁惹谁了呀?!”
孟嘉脑筋一转,勉强想出了一句话来安慰她:“往好处想,被赐婚给华少君,总比被赐婚给赵少君要好吧……”
甘春蒙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无力地往车壁上一靠,喃喃道:“……确实。”
她无力道:“你这安慰人的办法,是自创的吗?”
……
红漆华车缓缓停在一座小院落门前,甘春叹道:“我就不进去了,下次再来你这儿喝茶。”
孟嘉轻轻拍拍她的肩,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总有办法,还没到眼前别太上火了。”
甘春点点头:“我知道。”
孟嘉被姜黄接下车来,两人目送着甘春的车驾转过弯去,才转身要进门,忽而转弯处闪过来一个漆黑的身影,姜黄顷刻拔剑出鞘,喝道:“谁!”
来人同样用剑,两人的兵刃脆而尖厉地撞在一起,来人急道:“孟姑娘,属下穆如!”
穆如?
孟嘉皱眉,勉强借着月光一辨,看身形步伐确是穆如,遂道:“穆如,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穆如把剑收回,恭声道:“姑娘,我们家公子想见你,公子的马车就在那边转弯处。”
这场景,与上次长街相遇何其相似。想来,他也是因为看见了姜黄在才没有亲自过来吧。
孟嘉想了想,对姜黄道:“你先进去吧,里面有个十五岁的姑娘,名叫甜缨,你叫她先把我的屋子收拾出来,今夜我们先挤一挤,空房还有,明天再叫她给你另收拾一间出来。”
姜黄沉默片刻,看着她:“不用我跟着吗?”
孟嘉摇摇头,笑道:“放心吧。”
姜黄看了她一眼,转身叩门,没过多久就听见里面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谁呀!”
孟嘉一边辨认着是牙月还是甜缨,一边已经走到了华纾的车前,“唤我何事”还没出唇,那只漂亮清透的手已经恰如其分地挑开了车帘,车里的人探出半个身子,对她伸出手来,含笑道:“上来。”
孟嘉没有搭,而是淡淡笑道:“如今夜深人静,有什么事,下面说也是一样。”
华纾挑起一边眉,索性跳下马车,“怎么了?突然这么疏离起来,莫非我是有哪里做得不对了,得罪了你?”
孟嘉抿了抿唇,直说道:“华少君,太和长公主有意为你赐婚了。”
华纾伸手去执她的手,漫不经心地一笑,“哦?是谁?”
孟嘉却被他这满不在乎的模样一激,突然退开两步,冷冷道:“你听不见吗?你要被赐婚了!”
“听见了呀。”华纾这才觉得有哪里不对,皱了皱眉,“难道……”
孟嘉突然想如甘春一样发泄,可她不能,她怒极了也只能藏着自己,努力地压下火气,把心里淌过的熔浆硬生生地压成坚冰利箭,一道道地攻向对方。
“华纾,你拿我当什么?”
“是!我欠你的,一条命、两条命,我欠你多少,我拿命还都可以!一刀抹死了是我的命数!挨上千刀万剐也是我的命数!只要你说,我还!”
仗着黑夜遮蔽,女子的眼眶在肆无忌惮地发红,她咬牙发狠道:“可我绝不拿自己还!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那里什么欠债都可以拿皮肉折算,在我这里不可以!你已经要被赐婚了,那你就应该有多远滚多远!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要我的命,叫穆如传一句话,我给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