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捂脸:“知道了知道了……”
……现在想想也是,这种昏招她怎么想出来的!
她于京势单力孤,多一分助力不是坏事,因此孟嘉并没有执意推拒。但这块玉就如同华纾此番救命之恩——早晚得还。
孟嘉把双鱼珮塞进衣裳里,向华纾一拱手,笑眯眯道:“山长水阔,后会有期。”
华纾双臂将她一搂,狠狠吻上怀中人双唇,痴缠片刻才放下,低声道:“小没良心的……别将我忘了。”
孟嘉面带春色,眼光闪烁,别开脸咳了一声:“……忘不了。”
其实她知道,穆如昨日就来过一次。只待她一启程,华纾自然也要离去。只是,咳,华纾不说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没必要把事情拆个透穿。
孟嘉和姜黄坐上马车,逗弄着一个三岁小娃。
庄小若面颊上带着两团被冷天激出的鲜红,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瞅着姜黄臂弯里的长剑,从孟嘉身侧起身,扶着姜黄的手臂,伸手去抓。姜黄忙伸出手臂拦着她的小身子,以防她被颠得摔倒,一手立刻把剑藏在身后,神情显出些无措来。
孟嘉一会儿想华纾的事,一会儿又想案子,被这一幕打断思绪,哈哈一笑,抬手去掐小丫头的腋窝,哄道:“小乖乖,这个——”孟嘉抬眼看了一眼姜黄,又想想庄妙儿的年岁,一时不知道该说是姐姐还是该说是姨娘,便笑道,“她很好看是不是?”
岂料小丫头根本不回头搭理孟嘉,仍是两只手往姜黄那里扒拉,咧着嘴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孟嘉怕她真在车内哭闹起来,索性往姜黄腿上一递,“你哄着吧,别让她真哭起来。”
姜黄左看右看,目瞪口呆,手忙脚乱地扶着身上软软的小娃娃,“我、我不行——”
话音未落,小若看着她,拍手嘎嘎乐起来。
孟嘉笑道:“这不挺好的!”
姜黄看着膝上的小娃娃伸手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把裂玉剑搁回身前,任由她把银蓝色的剑穗捞在手里,手指在穗子间穿来穿去,逗得自己“格格”发笑。
孟嘉倚在车厢上,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摇摆,悠悠道:“姜黄姑娘,你这把剑很漂亮,它已经跟了你很多年吧?”
姜黄低头道:“嗯。”
孟嘉继续笑道:“说到剑,前几日,我曾经听人说起过一件轶事,言她游历潇湘之时,听湘东一位摆渡的老翁说过,当地曾有一位江湖奇侠,平素最是行侠仗义、乐善好施,手中一柄行云剑正如其名,飘忽不定,奇招迭出。后来得罪了当地一股游侠,夜半家中被人放了一把火,火尽时只余几十具焦黑尸骨,着实令人扼腕。她与我描述时,倒是着实对那把剑流露出了极大兴趣,特意为文,极尽赞美,说什么“紫电青霜不及,龙泉泰阿难慕”,实在是玄而又玄状似疯魔……依我看,若说漂亮,未必及得上你手中这一把。与你初见时只看它一眼,便是我这个对武学一窍不通之人,也觉得难忘。”
姜黄忙着阻止小孩子乱揪乱咬,随口道:“什么是紫电青——什么?”
孟嘉笑道:“青霜,也是一柄好剑。”
姜黄头也不抬:“哦。”
孟嘉笑笑,遂不多言,帮着姜黄逗弄小儿。
到优县衙门,也有半天的路程。入城时便有衙差先去报信,等一行人在衙前下车落轿的时候,席必贤、荣恪和纪越已经在衙前候立了。
庄升抱过孩子,姜黄率先越下马车,回身候立。纪越只见一个俊逸的小公子挑起车帘,扶了先下车的那位银甲鹅黄裙的少女,踩过马凳稳稳落地,一举一动,丝毫看不出是位闺阁女子。
孟嘉笑道:“两位大人到得早,嘉来迟一步,险些耽搁办案,多劳二位担待。”
荣恪瞧了一眼席必贤,率先拱了拱手,“哪里,哪里,孟大人无恙,实在是上天庇佑。当日虽则遇险,我二人不敢耽搁,兼程至此,恐大人……有个万一,先同纪大人商议了案情,实在自作主张,还请大人恕罪。”
几人中唯以孟嘉官品最高,依理来说,理应是孟嘉主审。她骤然遇刺,席必贤和荣恪庆幸之下也甚是恐慌——那刺客偏偏略过了他们两人,回京可怎生向长公主殿下交代?虽心中忐忑,也只能先赶到了优县,先将这趟差办完了再说。心不在焉地听完了纪越陈述,看了一遍庄妙儿的产房,就说先传原告来问话。
这中间,没有一字提起孟嘉遇刺的事来。
纪越也是疑心——怎么刑部却未来人?但他小小地方令长,知道有些事情未提下头便不能多问,因此只略略提了一句刑部,见两人都不搭茬,也就当没了这回事。
万万没想到,刑部不但来了人,还是京中那闹得天下皆知的女大人。
他心中虽然惶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堆了笑脸,揖道:“大人远来辛苦,下官纪越,有失远迎。暂请您移步舍下,下官已叫内人备饭摆酒,为大人洗尘。”
孟嘉指指衙门,道:“纪大人不必客气,既然停在这里,总归是先听过案情再说。若是为了吃饭,我也不往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