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黄点点头。
这时旁边的老者却直追着升子,唠叨道:“……你妹子的事儿京城里已经来人了,如今要传你问话去,你还不收拾收拾就走!”
升子抄起袖子,好一会儿不吭气,末了才道:“成!我这就上高子家叫小若去!”
老者眼睛一瞪:“你带着她干什么?让丫头跟着你一道受罪去?”
升子蹲在门边,执意道:“她是我妹子的骨血!怎的不该去替她娘申冤?!”
老者长叹一声,道:“我也想着,妙丫头这一死蹊跷,那么个大活人就……可你得想想,甭管京里来的还是咱们县令大老爷,尸骨都没了,他们能有什么法子?既然你闹了,让老于家多赔点儿也就算了,起码得给小若弄出笔嫁妆来,其他的少痴想些……真要查,怎查得出头呢?!”
孟嘉听得一清二楚——不会就这么巧吧……
孟嘉看向姜黄:“你们一道过来,可知这老丈是何身份?”
姜黄道:“是此处里长,就是他说这家来了生人,我们才一同过来。”
孟嘉问那老者:“老丈,敢问你方才所说的妙丫头,本名可是唤作庄妙儿?”
老者一愣,惊疑不定地将她一望,点头道:“……是。”
孟嘉又看向升子,“升子大哥同庄妙儿是什么关系?”
升子也愣住了,慢慢站起来,“妙儿是我三妹,我是她大哥,怎着?你怎知道我妹子?”
孟嘉不答,且追问道:“那小若是何许人也?为何申冤要带着她去?”
老者瞅瞅门外的官差,又听见孟嘉连问,心内有个计较。
这女娃穿的衣裳不错,皮肉也细嫩,长得俊俏,像是个城里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又招来了一队官军,别是哪家的大人领着小姐出门,或是官家小姐离家出走,被家里寻上了吧?
因有此一想,他对孟嘉说话还算客气,“姑娘,这事儿说起来麻烦,你犯不着操这份儿余心。他这儿正要赶公务哪!迟了恐怕京城来的几位大人怪罪,来不及同你细说了,他得赶紧跟外头的几位去了,你们借住了两天想必也养过来了,就赶紧回家去吧!等下午我把孩子领走了顺道就来锁门。”说着,老丈拉起升子,“快走!还让官差老爷等你不成?”
孟嘉笑笑:“等一等又何妨?”
正说着,外头一乘蓝布四人轿子旁一个官差向院里喊了一声:“李老头儿,快着点儿!老子们赶了半夜,大人现等回话呢!”
孟嘉心里有了数,对那里长道:“老丈,烦你出去将那轿子里的人请出来,只说是刑部有人要问他几句话。”
老者不答话,只瞧了她一眼,仍旧拉着升子出去。
孟嘉无奈,只能向姜黄道:“还是你去吧。”
姜黄领命,快走几步越过两人,出了门,径直将蓝布轿帘一挑,“下轿,大人要问话。”
轿内的王主簿被骤然刮进轿子的冷气激得抖了一抖,面色不悦:“哪儿来的野丫头!这犄角旮旯里哪儿冒得出来什么大人!我就是最大的大人!”
姜黄脸一黑,伸手就把轿内的小胖子一把提了出来,忘了肩上的伤,反应过来才松了手,轻轻按了按肩,冷声道:“走!”
抬轿的和轿后的官差衙役立刻偷笑起来。
王主簿回头,对着轿后几人张口就骂:“一帮子吃闲饭的!这都不上来拦着!还不——”
姜黄立刻踹了他一脚:“还不快走!废话真多!”
王主簿哎哟一声,身子一倾立刻趴在了门上,竹子木头顿时吱吱呀呀地摇摇欲坠起来。
升子大惊失色:“我的门!!”
已经看愣的里长李胥立刻拉了他一把,低声斥责:“坏不了你的门!老实待着!”又偷瞄一眼孟嘉,低声道,“老天爷爷!你到底是捡了个啥人回来!”
王主簿跌跌撞撞被赶了进来,不耐烦道:“什么大人?是哪位大人要问我的话?”
孟嘉笑道:“是我。”
王主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人,一脸讶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赞道:“好姿色!”
话音刚落,膝窝又挨姜黄一脚,立刻跪趴在了孟嘉面前。
姜黄冷喝:“大人面前,竟敢出言不逊!”
王主簿伏在半湿的土地上,直起身来立刻从袖里掏出来帕子拭沾染的残雪泥痕,只是膝窝被踹得痛了,一时站不起来,只得嚷嚷道:“小小女子也敢妄称大人!”
孟嘉伸手示意姜黄停手,温声道:“哦?难道满朝上下就没有一位女大人?”
王主簿冷冷一笑,抖了抖帕子,“我说呢!原来是听说京里出了个女官,就特意在老爷面前假充大人摆官架子来了!”
孟嘉挑挑眉:“你怎知我是假的?”
王主簿:“你的真假我不想管,我的事情你也管不着!我知道——”
他扭头看了看姜黄,啧啧两声,“身边跟这么个凶神,想必得有两分来头。可我告诉你,别跟老爷跟前充人物!男人跟女人,它终究是全然不同,你或父或兄、或夫或子,老爷们儿的事儿,全轮不到你们妇人家置喙!哼!”
冷哼一声,王主簿试着爬起身来。
姜黄拳头捏紧,两眼烁着寒光,显然是要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