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孟嘉拈出其中一块,那味道更加浓郁。此时,恰好甘春穿花拂柳而来,瞧见了她指尖的棕黑色物,鼻尖耸了耸,凑近两步,惊讶道:“奇楠香?”
孟嘉把荷包交给她,又指指水面,“不错,正是奇楠,这是方才从湖里捞出来的。”
这东西可不易得,出行时还佩它的人,身份一定不低。或者说,“他”能接触到的人,身份一定不低。
孟嘉瞧她,“你可追到了水迹,消失在哪里?”
甘春道:“别提了,干得太快,追了没多远,就什么也没有了。”
“停在哪里?我们去看看。”
甘春领着她,没多久就到了一棵柳树下,再往前是一片花圃。甘春指指那柳下杂乱滴着水珠的草地,“喏,就是这儿。”
难道他换了衣裳?
如果真的换了衣裳,那必然就有换下去的湿衣。孟嘉看看那片花圃,会藏在这里吗?
不——不会!
孟嘉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忙向甘春道:“甘将军,我记得,下水的宫女一共有六人,当时有一个宫女说拉不动,要众人都过去。你脚程快,烦你去分别问问下水的宫女,她们注意到的有几个人?”
甘春应诺而去,孟嘉看了看花圃,春花正盛,看不出丝毫被人打扰的痕迹,片刻,她就放弃了,转身往园中一角亭台寻去。
这时是宴后,夫人们都在殿中说话,小姐们聚在一起玩耍,唯有这一角亭台所在太过荒凉,除了汲水宫人,几乎无人来此。若要藏什么,属实再合适不过。
孟嘉转来转去,盯上了以供汲水的那口井,井栏上面压着一块大石头,她试着搬了搬,竟是纹丝不动。她招手叫叫跟着的人,“来个人,把这石头搬下来。”
那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终是一人上前来,一抱那石头显然也是一惊,又憋了憋力气,涨红着脸才把那石头抱下来,重重地摔出一旁的汉白玉围栏,顿时沿着石头印迸出些碎土。
好重的一块石头!
素来此处汲水的都是宫女,怎么会放这么大一块石头在井栏上。
孟嘉扶着井栏,低头往井里看去,水漆漆地发黑,面上飘了一块儿青蓝布,孟嘉找了根树枝勾上来,这块料子不错,是上等纯棉。
这时,甘春跑了回来,微微发喘,道:“唐大人和江大人他们正在审问,我问过她们了,有说五个的,也有六个的,还有一个说有七个的。”
孟嘉笑道:“辛苦甘将军了。”
是了,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极短的时间内作案脱身,一定十分困难,就算下水救援的宫人迟疑,这个时间也不会太久,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扮作宫人。
甘春累了一路,摆摆手,边走上亭台寻个坐处歇息,便道:“我看第二香也快烧完了,你得抓紧了。不过,光凭那个小荷包和这些水迹——”
甘春忽然住了口,目光紧盯着亭子靠墙一面,起身向前迈了两步,奇怪道:“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孟嘉正兀自思索,闻言抬眸看向甘春,随即向她望的方向行去。
真的有人!
十八九岁的少女,抖抖索索地抱膝蹲坐在台基边,橘红色的宫装贴在身上,衣上犹沾着几点萍绿色,身下泥土已湿润了一小片。整个人缩成一团,看着十分可怜。一眼看见孟嘉,惊叫一声,捂着脑袋哭叫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甘春厉声道:“说清楚!什么不是你!”
那宫女被这一声更是惊断了魂,连滚带爬地来抓孟嘉裙角,结结巴巴大哭道:“大人……孟大人!真的……不是、不是奴…奴婢……害了张三小姐!大人!您别……别拿奴婢顶罪!”
孟嘉蹲下身来,一手拉住她乱晃的一只手,一手在她肩头拍了拍,安抚道:“别慌。”
甘春噔噔噔跑下来,向孟嘉道:“时候快到了,不管怎么说,先带她回去。”
孟嘉摸了摸她的头发,湿的。又掩住甲士看来的方向,伸手捋起她一只袖子,摸了摸她里衣,心中自有定论,叹了口气,安慰道:“别怕,跟我走一趟吧。”
片刻后,最后一小点香头也发红、变灰、掉落。
孟嘉立于堂下,湿淋淋的宫人哆哆嗦嗦地跪着。太和、定王端坐于上,张浃、唐汝、江一濯各各坐在一旁,目光无不绕着孟嘉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