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艘从别处漂来的船。稀奇的是,这船倒是完好无损,看模样也不旧,不像是被人抛弃的。
姑娘好奇地走近过去。
船仓里头,仰面朝天地躺着个人。
“这位大哥?大哥?”姑娘试探着叫了两声,躺着人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儿反应。
不会是个死人吧!姑娘心头一惊,正欲离开。但她转念一想,要是尸体烂在了船上,臭气熏天,怕是要毁了这一池塘的鱼。干脆就把尸体从船上弄下来,找个地方安葬,也算给自己积点阴德。这艘船,就当是给自己的奖励了。
姑娘咬了咬牙,快步走上船。她卷了卷袖子,一把抓住船上人的双腿,把人往船外拖。
这一拖,在地上拖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血迹。姑娘这才发现,“尸体”胸口的位置被人捅了个窟窿,还在淌血。而“尸体”被巨大的动静弄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啊!”姑娘被吓得惊叫出声,很快又镇静下来。这人还活着,只是受了伤,不方便动弹,才躺在床上闷声不吭的。
她看到那“尸体”张了张嘴,发出了点儿微弱的声音:“你是郎中吗?”
“我不是郎中,但村里有郎中。”姑娘焦急地看着地上人苍白的脸色,还有满是细汗的额头。他身段还挺高,姑娘掂量下自己的力气,觉得没法把这么大个人抗上山。
她正要拔腿往山上跑,又转过头,对“尸体”说道:“你等会儿,我这就去喊人,带你见郎中。”
白朝驹再次醒来时,他正躺在一间破旧的小房子里。身底是张窄小的床,床边紧挨着的,是扇镶在黄土墙上的窗。窗户被木头钉地严严实实,挡住了外头的春光。
但屋子里头不全是暗的,墙角边,有个石块砌成的火炉,正发出微弱的红光。一名少女坐在火炉边,一手拿蒲扇,另一手拿着柴火,在给炉子添柴。
“我这是在哪里?”白朝驹艰难地半支着身子,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
姑娘注意到了床上的动静,侧过头,说道:“你最好别乱动。我好不容易请郎中给你包好伤口,你要是又把伤口扯开了,就在哪儿疼吧,我可懒得请人给你包了。”
白朝驹犹豫了下,躺回床上,低声道:“多谢姑娘救我。只是我现在身无分文,也没什么能报答姑娘的。”
“没什么能报答的?”姑娘忽地从火炉旁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笑道,“实在没什么能报答的,本姑娘瞧你这皮相不错,不如以身相许吧?”
啊……这……不太合适吧?白朝驹小心地移开视线,躲避着姑娘的笑脸。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这样。那姑娘长的一张鹅蛋脸,肤色是漂亮的小麦色,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梨涡,眉眼弯弯,非常可爱。
以身相许……这不太好。虽然姑娘对自己是救命之恩,可在她之前,另一人也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自己还没还呢,他还答应要当那人的哥哥……
即便公冶明离京前夜,说了俩人日后各自安好之类的话,他也答应了。可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口头答应的话而已,他自己也答应得不明不白。时至今日,他非但没能忘掉他,反倒更想他了。
白朝驹看着姑娘含笑的眼睛,狠心婉拒道:“等我的伤好了,在这里帮你干阵子活,如何?我无权无势的,配不上姑娘。”
“你还当真了!”姑娘咯咯地笑道,“本姑娘日行一善,正巧捡到你了,治伤不过随手的事,哪有真见死不救的?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里去呗,不必待在山穷村里,肯定有人等着你吧?”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吗?白朝驹扯着嘴角,露出个有些悲凉的笑:“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姑娘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莫非……莫非你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
不是被家里人赶出来……但非要类比的话,区别也不大吧。白朝驹微笑着,勉强点了点头。
被家里人赶出来,还伤成这样?是有些惨,姑娘面露忧愁地看着他,半晌,说道:“你若是无处可去,待在山穷村里也不错。咱们这村子虽然有些偏僻,但山脚下有鱼塘,山上有梯田,偶尔还有商人过来,贩些小玩意儿,日子过得可不比你在城里头差。”
她说着说着,忽然激动起来:“再说了,咱们村里的人,各个踏实能干,互帮互助,干不出背刺自己人的把戏来!”
白朝驹点了点头,笑道:“姑娘要是不介意,就让我在这里待上一阵,如何?”
“当然能行,咱们村里正缺壮丁呢。”姑娘笑着,又问道,“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我叫乔小晴,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这还真把白朝驹问倒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把现在的名字告诉面前的姑娘,若是不小心泄露出去,被村外的人打听到,杀手一定会找上门来。
我叫什么?我应该叫什么?
白朝驹思索的时间有点长,乔小晴看他的眼神也愈发奇怪。
半晌,白朝驹终于开口了:“我叫黑驴,你可以叫我驴哥。”
“黑驴?”乔小晴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想了半天,就给自己起了这个蠢名字?”
“对,我就叫这个。”白朝驹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