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文暮舟这番话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陆言卿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那次是她在外出时,救了一只受伤的妖怪,后来这件事被陆言卿知晓了,那日天暖风和,可陆言卿的话却没有半点暖意,他说:“叶寒岁,像你这般行事,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如果你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就不要那么善良。”
想到此,叶寒岁眼中迟疑不决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
可没走几步,她就反悔了。
她是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但对于她能做到的事,她想再努力一点,或者说,再挣扎一下。
她圆溜溜的杏眼咕噜转了一下,随后跳到文暮舟面前,说道:“天色快暗下来了,文暮舟你去城内买点吃得吧。”
文暮舟觉得奇怪:“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少女露出了纯真的笑容:“你忘了吗?我的画像画得太像了,等天色晚一点的时候,我去找你,就在锦言城东,长安桥下,解心湖旁。”
“好不好?”叶寒岁向前一步,抬起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文暮舟。
直觉告诉文暮舟,叶寒岁心里肯定又有其他主意了,不过看着她的眼睛,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好。”
他只能顺着少女的意,先行了一步。
为了防止被发现身份,叶寒岁半遮面来到最近的一间当铺,将金钗银环一并摘下,又将包裹里的首饰也拿了出来。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曾经最喜欢的风铃花发簪,终究是一并放在了桌子上,认真问道:“老板,这个,还有这个……能换多少钱?”
换完钱后,她拿着银子买了些东西,又快快跑到了杏花庄。
那老人竟一直还在原地坐着,直到叶寒岁走进,他才愣愣地站了起来。
“小娘子怎么又回来了?”
叶寒岁走到他身边:“爷爷,天冷了,这是衣服,这是热饭,还有些多余的钱。”
说着,她将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老人的目光扫过这些东西,无力地笑着:“给我这些做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报答不了你。”
“爷爷,我不是要你报答我,你也不需要报答我,真要说报答的话,你已经给我了,爷爷送我的野味特别好吃。”
叶寒岁将东西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她稚嫩的手搭上了老人苍老黝黑的手背。
“爷爷,世界上所有的妈妈都是希望自己孩子过得好的,你的亲人在离开前,也许会庆幸你走了,因为至少这样你还活着。”
“爷爷,很多事情既然已经无法改变了,那您就用剩下的时光再重新看看你错过的世界吧,好不容易离开无常了,就不要再活在遗憾与痛苦里了。”
“这是我的命。是我的报应。”
叶寒岁情绪有些激动:“可年少时的错你已经用了六十年来还了,不该这样的,你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东西,不该直到最后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老人神色动容,眼神凄楚。
“不该吗?”
“不该。”叶寒岁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恨自己是爱哭的人,如今说着说着老人尚未落泪,她自己倒已经哽咽了。
远处枯木后,文暮舟老远看着,无奈摇头:这个叶寒岁,竟会偷偷摸摸做这些事情了。
叶寒岁劝慰了几番话后,老人终于接下了东西,看她离开,文暮舟本准备跟上她,他刚走几步,回头看向抱着衣物的老人,眉头一拧,还是走了过去。
他甚至没有踏进门,只漠然喊道:“城西有间宅院,你说你是徐家少爷介绍的人,他们自然会让你住进去。你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怎么选你自己决定。”
老人冲出门外,寻不到文暮舟的踪影。
他泪流满面,朝远方磕了两个响头,声音哀转久绝:“我何德何能,竟然能遇见这两个菩萨……”
菩萨?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
文暮舟想,自己莫不是被叶寒岁传染了?
他眼含笑意,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一句话。
“你不帮我吗?”
一个长着狐狸耳朵的少年目色冰冷地看着他。
“你不是不会帮别人吗?”
“你帮他却不帮我吗?”
文暮舟眉头一皱,画面消散。
他眸低幽深,脸色肉眼可见地阴了下来。
叶寒岁了却心事后,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解心湖畔,转来转去看不到文暮舟人影。
与此同时,陆言卿从化云宗和诸位弟子告别,走出宗门。
“这些日子宗主严加防卫,可确实未发现二人踪迹,也许他们早就离去了。”
陆言卿沉默点头,礼貌答谢后转身离开。
他手中握着一柄剑,紧缩着眉头走在街上,抬眸间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寒岁?
他慌忙追了过去。
叶寒岁百无聊赖地坐在湖畔,她感到肩膀被拍了一下,一回头,她笑得眉眼弯弯。
是文暮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