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只静静地抱着她。
他垂下眼,目光恰好能落在孩子的脸庞上。
若说难过,对于他这种无情之人来说,一个陌生孩子的死完全不能让他产生难过的心绪。
他只是觉得可笑,明明被摔得那么疼,可仅仅因为生命最后看到的一瞬的烟花,靠着这一丝丝触摸不到的甜,就带着笑意离开了。
原来这人生的荒唐,是不分年龄的。
过了许久,二人将孩子包裹好,安置在一张床上,叶寒岁不打算把孩子埋在这个孤独的地方。落叶归根,孩子也得回家。
他们坐在台阶上,文暮舟忍着噬心之苦,陪着叶寒岁。
生命的流逝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叶寒岁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不光是孩子,曾经的师兄,如今的关百泉,都让叶寒岁感慨。
她低声说道:“执念太深会毁了自己吗?”
“当时追杀我的几位师兄,坚信我有绝世宝物,如今的关百泉,努力想站到万人之上,他们执念如此深,如今却都死了。”
生命太脆弱了,想创造个伟大故事的人一眨眼变成了故事中的人。
文暮舟看向少女,说道:“不是所有的执念都会毁了自己,是他们咎由自取,该死。”
咎由自取?该死?
少女又问:“什么样的恶,唯独死亡才可赎罪?”
“我这种……”
这是文暮舟第一瞬间想到的话,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他这种人,一出生便代表着恶。
并且,他确确实实杀过不少人。
生命的流逝并不会让他感到悲痛。
对于此,他一直比较麻木,仿佛死亡只是大势所趋而已。
卑微的如蝼蚁般的生命,死了又如何呢?
可这话堵在他的嗓子里迟迟未说出口。
文暮舟知道自己不算好人,以前他也无所谓世人把自己看做魔头,但此刻他感觉,自己若说出了这句话,好像只会离叶寒岁越来越远。
他喉咙滚动,有些不敢看叶寒岁,他问道:“你说的几个人,都死在了我的手上,我在你眼里,是恶吗?”
叶寒岁鼻尖红红的,她看向文暮舟等待的眼,那一向游刃有余的眼竟罕见地露出了局促。
叶寒岁那双眸子注了柔情水,让文暮舟再三明确,此情已深,难以回头。
因此,此刻的他更在乎叶寒岁的回答。
少女认真地看着他,红红的眼眶还能看出刚刚哭过的痕迹,她回答道:“我只是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杀了他们而已,就算这是恶,我们也是要一同承担的。”
“文暮舟,你和他们不一样。”
“文暮舟,你不要变成那样。”
叶寒岁害怕,害怕文暮舟变成不可饶恕的罪人,像这千百年间的历代戾气之主一般,被世人唾骂。
夜露打湿阶,双影相对,看着少女的含情眸,文暮舟张口欲言,却无话可说。
他并不能确定,自己如叶寒岁口中那般好。
那个晚上,窗外风声簌簌,二人辗转难眠。
第二日,文暮舟和叶寒岁一早便来到大殿上等候妖怪来临。
叶寒岁低头打量着伪造的人族龙椅,不由说道:“这工艺倒真是不错,跟真的一样。”
想来这关百泉那双手真是精巧至极。
文暮舟在一旁笑道:“你坐上去试试。”
叶寒岁摇摇头:“坐个椅子能代表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道理关百泉就是不懂呢。
文暮舟轻拂衣袖坐在了椅子上,他虚着眼看向殿下:“这离殿堂之下的高度比真实皇室中龙椅的高度还要高出许多,看来这关百泉真的十分享受俯视众生。”
“真实皇室?你怎么知道?”
“以前闲来无事时,跑到皇宫里看过。”
叶寒岁惊叹,原来文暮舟真的见过那么多世面,她好奇地继续问道:“你当时有什么感觉?”
文暮舟起了身,语音散漫:“索然无味,沉闷至极~”
在两人说话间隙,门外有一队人影匆匆赶来。
还未进门他们便高声道:
“关百泉,怎么回事?街上众人怎都被定住了?”
为首的狼妖老远看着殿上的两个年轻身影,意识到有外来者闯入。
他谨慎地问道:“你们是谁?!”
文暮舟刚刚在与叶寒岁说话,所以此刻还是背着身的,他回头轻瞥了一眼这群妖怪。
他没有立刻转身,而是高声说道:“此地为人族皇室,诸君为何不下跪?”
狼妖被这一幕搞得有些不明白,他没工夫废话,便又问道:“你是何人?我等为何要跪你,关百泉去哪了?”
叶寒岁扫了扫殿下的妖,足足有三十往上,不少还手持利器,面色凶狠。
她有些不放心地对文暮舟窃窃私语道:“他们来了很多人……”
文暮舟眉间浅笑:“再多也不是问题。”
他缓缓转身,殿下之人疑惑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