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要的利落人生。
至于,当祖宗的夙愿……可以往后挪一挪。
心安便是归处。
……
流冰海邪气入体的事情又传了出去,张若尘简直不知这女人怎么想的。
当初也是受他宠爱,千般骄纵的。
好歹曾经也是他的女人,是他庄里的大娘子!
如今却沦落的去做那样的差事。
是故意给他心里添堵吗?
他沉着脸站在院子里不说话,冯云烟把孩子交给刘妈,自己款款来到张若尘身边。
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些日子,他虽说要抬她为大娘子,可他每日对着天空发呆出神,她知道他在想那个女人。
她已经百般忍耐,百般等待,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她已经离开了,再也无法回来了,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她,不是吗?
“庄主。”看张若尘又在发呆,冯云烟道,“还在想馨儿姐姐的事情吗?”
这些日子,关于庄家昔日大娘子的传闻已经传遍了整个镇子。
庄主气,一方面气她如此堕落,另一方面,大约也气她败坏了庄上的名声。
毕竟,这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可是,人家已经不是庄里的人了,当日一纸休书早已切断了这层关系。
所以,说她败坏庄里名声,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到底,还是别扭着。
所以,庄主大约心里也是别扭着吧。
只是不知这别扭里,有几分是气,有几分是……心疼?
冯云烟柔情脉脉的看着张若尘,水样的眸子里有几分隐忍,有几分心疼。
张若尘恍了下神,看着身边的云烟。
心中始终觉得愧对她。
当日为了和云儿赌气,将她纳进庄里,可从未给她太多关爱。
以后,她便是他的唯一了。
“没有。”过了好久,他才沉着嗓子,对她说,“我在想我们。”
想我们?
冯云烟眼睛一亮,“可是真的?”
是真的吗,是吧……
张若尘揽过她的肩,“以后,我便只有你了,你可莫要负我。”
冯云烟眼里有泪,泪汇聚成光。
窝在庄主怀里,她感觉无比的温暖踏实。
唯一。
她终于成为了她的唯一。
而流冰海对庄主的这份“唯一”已经没兴趣了。
她现在只想赚钱……
晦气事做多了,总要换换口味。
她接了镇大队送饭的差事。
这差事赚不了太多银子,但能认识不少商户,认识了商户便有机会开辟新大陆。
队上有一帮土老帽,每天吃干馍馍,流冰海和镇长定好,每日三餐给这些光头和尚送饭,一日三个菜,大锅饭,一荤二素,至于银两,按镇长说的算。
队上的和尚们不嫌这庄家大娘子晦气,有了正经饭吃,总比咬干馍馍强。
只是这差事苦,一日三趟的推着直板车去镇上送饭,天气又热,每天下来累的腰酸背痛。
流冰海干脆顺道又揽了几家送饭的差事,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轰,每天推着直板车在镇上挨家送饭,汗水打湿裙子,没几日就瘦了一圈。
都说庄里大娘子拼了,定是记恨庄主,不愿给他留个好名声。
她倒是觉得可笑,她做自己的差事,赚自己的银子,与他张氏茶庄究竟有何干?
不过一个女人,每天这么奔波确实苦。
小痣倒是常来帮忙。
说是帮忙,看起来更像混饭吃,反正是个小乞丐,平日里油水也不足,有了大锅饭,他的肚子倒是可以填的饱饱的。
这日子苦是苦,但挨着挨着也习惯了。
一日,流冰海照往常,给镇大队送完饭,便去孙家陶瓷楼送饭。
老板嫌她来的晚了些,菜已有些凉,便不想付菜钱。
流冰海道:“这都是新的,只是凉了些,您热热便可。”
老板是个瘦小精干的男人,没胡子却也瞪眼道,“我热热,要你何用?这菜不能算钱。”
“那我拉走便是,明日再给您送热的。”
老板却不依,“那不成,我这里人都饿着肚子等你呢,你拉走了,我的人吃什么?今日算你赠的,别这么小气,明日送来热的,定付你银两!”
流冰海可不吃他那一套,“收了菜便要给钱,哪有吃白食的。”
男人一听便火大了,“你这女人怎这么不好说话,吃白食又怎样,你这菜都凉透了,老子今天就要吃白食。”
说罢便扣下饭菜,将流冰海和小痣赶了出去。
小痣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被轰出去后一直叩门,边叩边喊,“这家老板吃白食,传出去可不叫人笑话!”
说完便对街上人喊道:“可都别来这家店,老板黑心眼,赖的很。”
老板出来,一盆黑水泼在流冰海身上。
沾着泥的黑水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流,她没言语,抹了一把脸,拉起小痣往回走。
“姐姐?”小痣追在流冰海身后。
今日的姐姐和往日很不一样。
那个连恶狼都不怕的姐姐,怎的被人甩了一盆脏水以后,不声不响就走了?
流冰海推着推车,小痣跟在身后。
他越发瞧不懂姐姐了。
“姐姐,你怎么不理那人?”
流冰海面无表情道,“还有别家要送,没时间和他牵扯。”
“但那人很无理耶。”
“等下饭菜凉透了,要冤掉的银子更多。”
小痣看她这么辛苦,于心不忍,又忍不住劝道:“姐姐这么辛苦,还不如和我展大哥……”
说到一半便觉得有杀气袭来,不敢再说。
流冰海眼神如箭,看着小痣沉默不语,过了会儿,继续推车往前走。
累了一天回到贺家,流冰海将推车放置一旁,抬脚捏了捏脚踝。
又酸又麻,胀的很,脚腕仿若两块大石头。
原主虽然性子玩闹,但到底是享过福的,没怎么受过这般苦。
小痣:“姐姐?”
流冰海没什么表情道,“没事,进去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贺家。
不远处,一个男人立在月光下,面色沉静的望着贺家大门。
一袭黑衣,显得夜空下的他孤寂寥寥。
那女人大概累惨了吧。
即便苦成这般模样,也不愿对他认一丝错,求一丝原谅。
呵,还当真是个有骨气,有脾气的。
只是……那奸夫在哪里?
她如今落得这般模样,他便逃之夭夭,不闻不问了?
呵呵,要她自己知道,她爱上的究竟是何人。
不过都是报应罢了。
男人的五指在大腿两侧逐渐捏成一个紧紧的拳,后槽牙发出咯咯的声响。
——
贺家大院内。
流冰海坐在草房内揉脚,小痣忙来忙去的给她置办热毛巾,热毛巾敷上去,温温的,很是舒服。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屋里聊天。
小痣一直在痛骂今天那个没良心的黑店老板,扣了菜又不付钱,改日定叫他好看。
流冰海一直没说话。
他自己说的唾液横飞,稚嫩的小脸写满忿忿。
说了一会儿,也累了,停下来,望着流冰海。
流冰海忽然笑了,问他:“小痣,你到底是谁啊。”
小痣眨了两下眼睛,“我是你弟弟啊,姐姐。”
流冰海笑笑低下头,毛巾已经凉了,她递给小痣,“再给我温一下。”
小痣去温毛巾,那只公鸡立在房中间愁眉不展的看着她。
对于鸡来说,愁眉不展不是一种表情,而是一种态度。
它跺着两只鸡脚,心疼不已的看着流冰海。
流冰海冲它招了招手,“你过来。”
□□巴的走过去,上下瞧了瞧流冰海,眼神定格在她发肿的脚丫子上。
流冰海摸了摸它的鸡冠,摸了一会儿,心里叹道,鸡啊鸡,他若有你一半心疼我,也好了。
说完,心下顿时一愣。
她在想些什么……
她是要帮原主斩断这段孽缘,怎么竟对他藕断丝连起来。
真是该死。
不是她该死。
是那系统该死。
她可以忍受丑,忍受穷,忍受被恶狼追赶被鬼缠身,就是不能忍受自己对他还有一丝丝感情。
鸡冠上的玉手一动,食指慢慢的在鸡冠上敲了敲,过了会儿,脸上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表情。
而她,竟然在这只公鸡的表情里,看到了一丝笑容。
鸡冠子温柔的蹭了蹭她的手,满身娇羞。
——
送菜的银子赚的不多,还是晦气事来钱快。
流冰海继续做着晦气事,晦着晦着,竟也晦出了名堂。
人人都道,这茶庄大娘子真了不得,被赶出门,走投无路,连晦气事也做,没成想做着做着,竟然还做上了瘾。
一日,又一大户人家来找她。
徐家染坊的管事的,仇大哥。
仇大哥人如其姓,姓仇,长的也是苦大仇深,左脸上一枚深深的刀疤,眼窝深深的,像鹰。
找到流冰海,当下便掏出一锭银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拍。
流冰海看着那锭银子,不动声色。
仇大哥长的凶狠,掷银子也掷的利落,但说起话来倒是客气许多。
“请问大娘子,做晦气事可有要求?”
流冰海一听便知来的不是什么好活,不过晦气事,可哪有什么好活。
“您有何要求?”
仇大哥望着这女人,眉清目秀,貌若天仙,真是和晦气二字扯不上半点关联。
“叠尸的事,做不做?”
流冰海听了,心里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