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周,各班班主任疯狂动员学生参加冬季运动会,说法天花乱坠,满口都是重在参与。
池舒偶尔被齐钰鸣喊去排练,剩下的时间除了学习、画画,几乎都在支着头看于半夏忙里忙外张罗才艺表演的事情。
齐钰鸣的示好池舒不是很喜欢,也明确表示他完全不用来叫她,她记得每次排练的时间,并且从不迟到,可他总是嘴上答应,行动上从来没落下。尽管他态度谦和,说话合乎分寸,在池舒眼里却好像一个习惯掌控一切的大男子主义者,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一次两次倒还好,时间一长池舒都有点儿别扭了。
下节课是体育课,池舒远远看见张溯乐坐在草坪上。
三个班一起上体育课,短暂运动过后大家围坐在一起,几个体育老师在谈论运动会的事情,学生们就在阴凉处聊天。
赵晨阳趁机问道:“咱们班有谁要参加运动会,现在就可以到我这儿报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他身边顿时哀嚎声四起,一片叫苦连天。
赵晨阳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叫得最响的杨连浩,面容慈祥地问:“浩子,我记得你弹跳力不错呀?”
“哪有的事儿?”杨连浩摆手否认,扭头就想跑。
赵晨阳一把将他环住,笑着说:“跑什么呀?报个跳远跳高三级跳呗。”
“行行行,我报还不行吗。”杨连浩好不容易脱身,扭了扭脖子,骂道:“我说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小爷差点死你手上了。”
赵晨阳扬眉笑笑,不说话。
他俩这么一闹,好像运动会也还蛮有意思的,连带着又有几个人报名。
下课铃响,操场上围坐着的学生顿时作鸟兽散。
池舒溜达回教室,看见班长乐呵呵地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拿着运动会的报名表。
她走过去,发现叶幸在草稿本上随意地画着什么,线条流畅走动,毫不滞涩,简单几笔勾勒出的似乎是人体结构。
她弯腰靠近,认出这是一具男性身体架构。
池舒知道,叶幸的记忆力很好,以往背书,他默念几遍就能记牢,可她没想到他的画工也不逊色,上次的板报画是很简单的东西,这次的人体形态他在流畅度和准度上真的有点吓人了。
或许他生来就是要做医生的。
池舒忍不住弯起嘴角。
“班长找你,是想让你参加运动会吗?”池舒问。
圆珠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声暂停下来,叶幸的手指在乳白色笔杆上轻微抚过,迟缓缱绻。
“对,以往每一次运动会我都会参加。”
“这样啊,”池舒嘴角漾起淡淡的歉意,“我之前没有注意到,不好意思。”
“对了,这次你都报了什么项目啊?”
“4x100米接力、铅球和男子3000米。”
池舒神色一震,不由感叹:“这么多?那很累的啊。”
“铅球本来是刘浩然的长项,但他最近要准备竞赛,所以班长让我代替。”
“可是……”
你的时间也很紧张啊。
这句话池舒没有说出来。
明明叶幸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看书、听课、完成作业,一道又一道地去攻克那些做不完的超纲许多的难题,池舒亲眼所见,他为了挤出更多时间,几乎不参加任何的娱乐活动,而他不用再参加竞赛,也是因为去年就已经拿到了好几项金奖,但是因为这些,他就要承担比别人更多的责任吗?
池舒心里闪过一瞬的埋怨,但很快转为反省和对叶幸的怜惜。
自己怎么可以想得这么狭隘,怪体委干嘛呢?每个班都要出人,他也只是为班级服务。老师有老师的压力,学生有学生的烦恼,叶幸既然答应了这件事情,就说明他是认同的,自己能做的就是尊重。
“好吧,只要你愿意就好。”
“你愿意为我祈祷吗?”
“什么?”
池舒没有反应过来。
在古希腊的传说里,有一名女性神灵,她长着白色的巨翅,头戴皇冠,手持着聚宝盆,但有时也蒙着眼睛,她宽容慈悲,掌管着世界上的幸运与繁荣。
这是叶幸小时候听到的故事,那时候他还常常能够得到温暖的怀抱,回到家,有人亲切地喊他的名字,亲吻他的脸颊。而现在的他,推开家里的大门只能看到近乎幽暗的屋子、去感受凄凉落寞没有人味的空间。
叶幸的眼神暗了暗,冰冷刺骨,毫无感情,可抬起头却让人只觉哀怜,他盯着正在思考的池舒,眼睛里的光亮像黑夜里稀稀落落的星子,开口黯淡:“没有人为我祈祷过好运,可能是我人缘太差。”
“也可能是我不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