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大课间。
池舒坐在最后排听刘月月、李鹤如几个女生聊最近很火的一部韩剧,叫什么“当你沉睡时”。
几个人都知道,刘月月喜欢看书看剧,各种杂七杂八的小说名著科普都有涉猎,对各类韩剧美剧国产剧更是一个都不放过。
她文采好,语言凝练,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一群人很快笑成一团。
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无比神圣又辉煌。
池舒偏着脑袋,很自然想起另一个人,随口一说:“月月,我有个朋友,她跟你一样喜欢文学,而且文章写得特别好,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啊。”
“行啊,美女我来者不拒…”
“哈哈哈。”
……
大开着的推拉窗断断续续地透进些凉风,徐徐吹动女孩们的头发,与她们的欢笑声相映成趣,也变成一些男孩眼里的好风景。
杨连浩托着腮,歪头看着最后一排,眼神清澈又欢喜。
苏宁挑着眉狠戳他一下,“你小子没毛病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块儿看多久了?”
“去你的,你个毛头小子屁都不懂。”
苏宁这就不服气了,一把绕上他的脖颈,咬牙道:“你刚刚说谁毛头小子呢,真没礼貌,爸爸我可是万事通。”
杨连浩可着劲儿拧他,直把人疼得嗷嗷叫,旁边的赵晨阳直直站着,看得哈哈大笑。
“行了行了,别折腾他了,”看够了戏,赵晨阳才过来把俩人扯开,低声揶揄:“苏宁,你就没看出来人家这是看女生呢嘛?”
“什么?看女生!”苏宁当机站了起来,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
“你小声点儿!”杨连浩伸手捂住他的嘴,前后看了看,张嘴就是骂:“你这个大嘴巴,别给我说出去了。
“行行行,保证不说,你快告诉我,是哪个勇士把你拿下了?”
杨连浩低下脑袋,吞吞吐吐的样子,脸上甚至出现了一抹莫名其妙的红。
赵晨阳看不下去,一把拍在他肩上,笑着说:“还能是谁,咱班的月姐呗。”
“班长!”杨连浩突然喊了一声,声音挺大,但压着劲儿,没有传播到教室后头。
苏宁捧着肚子笑到流泪,“浩子,没想到你喜欢这样儿的,眼光挺独特啊,哈哈哈……”
“你还说!脑袋不想要了是吧?”
杨连浩手臂紧紧锁住他的脖子,作势要把头给他拧下来,苏宁急忙求饶:“错了错了,浩子,赶紧放开,我保证守口如瓶哈。”
杨连浩刚放开手,苏宁就又贱兮兮地凑过来,“其实咱月姐也蛮好的哈,大眼睛双眼皮,高高的个子,腿又长又直,性格也……”
话没说完,就被杨连浩扼住了命运的脖颈,狼狈地合手求饶。
赵晨阳乐呵呵地在一边儿拱火看热闹。
教室前后都是欢声笑语,直到离上课还剩三分钟,于半夏走进教室,一切发生了改变。
月考排在池舒后面,这就是严重的失利,中午回家她狠狠挨了一顿骂,下午做题又不顺,连着几道都没有思路,于半夏现在就是个火药筒,随便来颗火星就能炸。
她阴沉着脸走进后门,抬眼就看见池舒坐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众人热热闹闹的样子无可避免地闯进她的视线,于半夏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她直着身体往前走,步子迈得大,一不小心就撞在了池舒的右肩上。
这一撞力道可不小,结结实实砸在池舒半个身体上,不像擦碰,反倒像怒上心头,纯纯泄愤。
池舒本来坐得就不是很稳当,注意力又全在刘月月她们身上,被她这一撞,直接连人带凳子径直往后倒。
脚尖触不到地面,池舒感觉脑子里突突地跳,她慌乱伸手,指甲在桌面上“刺啦”划过,身边几个人都想拉她,奈何隔了一张课桌,没有拉上。
“池舒!”
“啊!”
“哎呀!”
许多人的尖叫声从周围传来,池舒感觉自己屏蔽了五感,全身上下只剩下心脏重重的跳动声。她几乎已经做好砸在地上的准备,左手本能地往后伸等着做好缓冲。
可突然有人抱住了她。
她的肩膀被牢牢揽住,后背紧密地贴在那人清瘦却结实的胸前,两节青筋凸起的手臂怀抱住她,滚烫的体温让她发出小声的喘。
池舒整个人几乎被翻了个面,亲密无间地贴在那人的胸前。两人一起跌倒的惯性很大,他们还是摔在了地面,可池舒在上,没受一点伤害。
她急切地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眼眸深沉冷峻,五官清冽孤傲。
是叶幸。
“没事吧?”叶幸松开环绕在池舒腰后和后脑勺的手,缓缓地坐了起来。
池舒意识刚回笼,她摇摇头,撑着手想从他身上起来,可四肢无力,手脚都是软的。
叶幸率先站起身,顾不上拍身上的灰,就扶上池舒的胳膊,捞鱼似的把她从冰凉的地板砖上托起来。
刘月月等人手忙脚乱,凑上前又是拍灰又是给池舒整理衣服,李鹤如甚至有点儿要哭的迹象。
“你没事儿吧?”
“吓死我了,突然就摔了……”
“是啊是啊!”
凑上来的人很多,有人看热闹,也有人真的担心。池舒性格好,刘月月她们都知道她身体弱,不自觉地照顾她,你来我往,自然就很要好。
看着围在身边的人,池舒掀起一抹宽慰的笑,“我没事,你们放心,多亏了叶幸拽我一把,我全栽在他身上了。”继而,又侧头看向身边的少年,他身上还印着灰尘的痕迹,可脸上不辨情绪,“你怎么样?摔得疼不疼,我好像听见很大一声。”
她面色恢复了些,但惊惧之后眼角潮红,眉头微皱,仰面看着叶幸的眼神无限关切。
问出口的是关心,没有吐露的是感情。
刚刚她伏在叶幸的胸膛上,除了闻见他衣服上淡淡的混着艾草桉树味道的洗衣粉馨香,还听见了他急促而又强烈的心脏跳动声,牵带着她的心脏也发出蓬勃的跃动。
“没事,你放心。”
叶幸只说了这么一句,神色坦然,嘴角含笑,可他怎么看都像是受伤之后会硬撑的人,池舒往前一步,小心翼翼追问:“真的没事吗?刚刚摔的那下挺响的呢。”
叶幸轻描淡写地摇摇头,伸出手却只是撩起池舒脸颊的碎发,帮她领到耳后。
“放心,我比你结实。”
池舒耳尖霎时红了,她沉默地点点头,终于作罢。
可等两人转身,却看见周围一圈人满脸磕到了的表情,嘴角扬起普通人扬不起的弧度,眼神更是亮到吓人。
刘月月抢先开口,冲着他俩挤眉弄眼,“池舒……你们两个……”
池舒心里一凛,脱口而出:“我们是好朋友,你们别想多了。”她怕别人误会自己和叶幸的关系,更怕流言蜚语伤害到他,影响他的生活和学习。
池舒自认为诚恳到极致,可围着的人还是一副“你尽管说,看我信不信”的表情,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都上翘,样样都在彰显他们的怀疑,怎么看怎么滑稽。
池舒既无奈又好笑,“真的,我俩就是好朋友,是吧,叶幸?”
她目光清白,泰然自若地转过身,叶幸的目光滞留在她殷红的嘴唇之上,半晌,他敛下眉目,慢悠悠道:“对,我们是朋友。”
这话听着没什么稀奇。
可说话的人很稀奇。
教室里的人各有心思,但面上都冷静下来,赵晨阳看俩人没什么大事,也就挥挥手让大家散开,各回各位。
于半夏忐忑地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座位挪去。周围四散的人流叽叽喳喳,却分毫不能冲散她心头的不安。
正当她坐在椅子上,以为自己安然无恙时,刘月月突然站起来,在她身后幽幽道:“等一下,我刚刚看见是于半夏故意用肩膀撞池舒的,我觉得这事应该有个说法。”
平地一声惊雷。
几十双眼睛顿时锁定在了于半夏身上。
她眉心一跳,即刻反驳:“你胡说,我是不小心的,走廊就这么宽,推搡到不是很正常吗?”
一圈人看看教室走廊,几乎被书箱塞满,各种书包挂件书立子,的确是很容易绊到人。
于半夏善于察言观色,见状,面上有了些底气,又继续说:“你不能因为咱俩关系不好,就诬陷人吧?况且池舒都没说什么呢,你在这儿冲锋陷阵干嘛呀?”
刘月月跟她对视,丝毫不惧,直接嘲讽她做贼心虚,既然没干为什么脸上冒汗,眼神忽闪,一条条心理分析摆出来,坚持她就是应该道歉。
于半夏拗得很,死死站着,就是不肯认错,不肯说对不起。
教室里的人七嘴八舌,十班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