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含笑应下。
他的车开得很稳,池舒有时候会在车上看一会儿书,睡一会儿觉,从来不会感到晕眩。
车里有淡淡柠檬薄荷的味道,放着舒缓的音乐。
池舒放下书包,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一不小心睡着了。
梦里,她看见了小时候的家,在林海市老城区南边,一片低矮的平房,他们已经不常回去的地方。
夏天,葡萄藤翠绿一片,攀过低低的墙沿,将一株株晶莹丰润的葡萄垂在墙上。
她们家的葡萄是青色的,自己长出来的。
第一年结果,她日盼夜盼等着葡萄成熟,等到青色的葡萄瘦成了干,烂完了壳,才发现人家这是实打实的青葡萄。
跟爷爷奶奶家的紫葡萄同出一脉,却又不是一个品种。
直到第二年,她才尝到了自家葡萄的味道。
清甜,爽口,带点酸,带点凉。
那时候,她还处于心脏手术后的恢复期。
对五六岁的她来说,这是能带来幸福的味道。
梦做到一半,池舒就醒了。
赵明轻声喊她下车,将车开进车库里。他平时专管接送池舒一人,偶尔池爸池妈的司机有事才帮着接送他们,自由性很大。
池舒家住的是新区的别墅,独立住宅,私密性很高。
她走进门,院子里大抵刚刚修剪过,花卉与草坪都很有艺术气息,是她喜欢的风格。
一进客厅,池妈就先迎了过来,热切地嘘寒问暖。
“宝贝啊,上午过得怎么样?同学们还好相处吗?”说着,给她递过来一杯热果汁。
池舒伸手接过,客厅的沙发很柔软,一坐下就能陷进去。
这是她和妈妈一起选的家具,每一次坐在这儿她都有种想把整个人埋进去的念头。
“妈妈,你就放心吧,同学们都很友好,而且,班里的学习氛围很浓郁。”
“那就好那就好,我生怕你受欺负呢。”
池舒乐呵呵说:“老妈,我又不是什么受气包,哪会白受人欺负呀。”
“好好好,你乐意就行。”
池妈坐在女儿身边,摸着她的头发,眼中无限怜爱。
她的女儿是世界上最善良可爱的孩子,两三岁知道把零食给长辈吃,五六岁会打着伞给蚂蚁挡雨。
如果不是她生下来心脏就有问题,也不会连年的做手术,中药西药吃不断,哪怕痊愈了也留下诸多限制。
要是没有那该死的病,她现在不知道有多快乐。
想到这里,池妈眼里不由得逐渐蒙上一层水汽。
池舒躺在她怀里,疑惑老妈怎么不动了。
她仰起脸,瞬间反应过来她这是又要伤春悲秋,急忙开口打破眼前忧伤的气氛:“妈妈,我饿了。”
池妈刚做好准备要追忆过去,心疼宝贝女儿的经历,就听见自己闺女喊饿。
她立马不低沉了,站起来走向厨房,边走边问:“张姨,饭好了没?”
张新红从厨房探出个头,大声喊:“好了好了,太太,小舒,马上可以吃饭了。”
池妈满意地点点头,又上楼把池爸拎下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午饭。
张新红最近新学了几个菜,今天中午特意做了一道金桔牛腩,等着听听池家人的意见。
金黄色的小橘子围在牛腩四周,摆盘都让人很有食欲。
池舒尝了一口,牛腩炖得酥软香浓,带着淡淡的橘子清香,整道菜品清新不腻,让人眼前一亮。
她由衷夸赞道:“张姨,你的厨艺又长进了。”
张新红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们喜欢就好,这年轻人都说要与时俱进,那我也不能只守着一些老菜过日子呀,学点新菜式也算跟上潮流了。”
池爸笑着称赞:“这话我赞同,人什么时候都得追求进步,这样才不会被时代甩在后面嘛。”
“呵呵呵,先生说的是。”
吃完饭,池舒正打算午睡一会儿,张姨却给她端来一盘洗好的龙眼。
池舒突然想起了自己回家路上做的梦。
“张姨,家里有葡萄吗?青色的。”她问道,眼里满是期待。
张新红笑着说:“有啊,我今天早上刚买的,青的紫的都有,现在都在冰箱里放着呢。”
“太好了,张姨我爱你!”
池舒狠狠抱了她一下,然后匆匆进了厨房。
下午课间,叶幸在抽屉里摸到一个盒子。
是那种很高档的西点盒,半透明,里面装着一个淡紫色的千层蛋糕。
隔着盒子,他闻到了一股清甜的味道。
他脸上情绪变幻,扭头看向池舒:“这是你放进我抽屉里的吗?”
池舒拿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望他,眼里神采奕奕,似乎总是有着让她高兴的事情。
“是啊,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葡萄味的,你快尝尝吧。”
叶幸有点犹豫。
他的意识告诉他应该把东西还给她,但捧着盒子的手却不舍得把它放下。
池舒看出他在想什么,趁叶幸不注意拆开了他手里装蛋糕的盒子。
她挑眉望向叶幸,脸上是得逞后的笑:“现在已经打开了,你不吃也得吃。”
四目相对,叶幸睫毛,欲言又止。
池舒不明所以,略微靠近了一些,小声道:“叶幸,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
叶幸喉头滚动,神色晦暗,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好,我收下了,如果以后我送你东西,你不要拒绝。”
“好呀。”池舒笑着回他。
没有任何负担,很轻松很自由,是从小被爱环绕进而成长起来的人才会有的笑容。
也是叶幸永远体会不到的笑。
他垂下头,拿勺子舀了一勺蛋糕。
精致的糕点以浅紫色为主,侧面有着青色的纹路,外表精巧美观。
一口下去,清香和酸甜在叶幸口腔中四溢开来,乳酪的香浓和朗姆酒的味道久久萦绕,口感松软又绵密。
可惜过于甜了,让他有种牙疼的冲动。
这不是叶幸第一次吃甜品,他初中在甜品店打过工,偶尔也会拿到一些老板娘送给他的点心。他靠这个吃饭,手艺自然比池舒花一个中午赶出来的好。
但他很喜欢,喜欢到舍不得再吃第二口。
池舒期待地问他的意见:“怎么样?味道应该还可以吧?”
她今天中午做坏两次,才终于得出这份卖相绝佳的蛋糕,将它送出去,才配得上她一份心意,不丢她的面儿。
叶幸望着她的眼睛,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很好吃。”
“哈哈哈,你喜欢就最好了。”
池舒笑得开怀,眼角眉梢都弯起来,眼珠子里像有星光闪烁,很迷人很绚丽。
让他很想陷进去。
上课时间快到了,叶幸正打算将剩下的蛋糕装起来,纤细柔软的手指突然触上了他的唇。
叶幸愣住了,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猛地一颤,一股酥麻感从尾椎传至全身,他感觉浑身像过电一般,自己的大脑持续发蒙,眼前一片模糊,分不清今夕何夕。
池舒靠他很近,眼神却很清澈。
“你嘴角有东西。”她小声开口,看上去一片懵懂。
明明她做得那么自然,目光那么纯粹,叶幸却感觉自己满脸发烫。
他敛眸回道:“嗯,谢谢。”
“没事没事。”
池舒语气轻快,仿佛两人已经相识数年,完全值得信任。
“叶幸,你以后不要老是跟我说谢谢了,我们是同桌,听着挺生疏的。”
一瞬间,叶幸的脑子里走马灯般闪现过许多片段,他微垂着眼睛看她:“好。”
池舒兴高采烈,犹豫着又问了一句:“那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叶幸回她:“算。”
怎么不算?
天知道他有多想靠近她。
他又想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