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在城堡高耸的墙壁上缓慢爬行,其中一束成功潜入室内,从提利尔伯爵夫人的背后浅浅落下,细小的尘埃在日光中无序地飞舞,随着她的絮叨和叹息一点一点在索菲亚眼前扩散。
提利尔伯爵夫人声音里带着些许愤怒,控诉着包括提利尔伯爵在内的族人为了逃避罪责而将艾莉·伊洛克推出去顶罪的无耻行径,而索菲亚想起乔恩公爵昨晚提到的,让伯爵夫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苏瓦尔公爵法庭的判决,其实本就是提利尔家自己商议的结果,无论犯下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只牺牲一名族人的自由就能换取苏瓦尔公爵对整个家族的原谅,这样的交易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讲都是相当划算的选择。
可前提却是,艾莉·伊洛克真的有罪。
“既然如此,那艾莉小姐又为什么会和霍尔斯特出现在福尔戈修道院中?”索菲亚问。
她不认为提利尔伯爵夫人在骗自己,却很难相信一个母亲不会偏袒自己的孩子,按照提利尔伯爵夫人的说法,绑架自己的其实另有其人,在她心里艾莉·伊洛克就是被无辜牵连的受害者,这其中有多少是基于理智的判断,又有多少是出于情感上的偏袒其实很难说得清楚。
“她要是有心参与,就不会去阻止霍尔斯特杀你了。”提利尔伯爵夫人并没有正面回答索菲亚的疑问,只是叹了口气,模棱两可地道:“莉莉是我和诺顿唯一的孩子,她注定不能从她父亲那里继承黑岩城,所以很不甘心…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这座城的主人,当有人愚蠢地想将黑岩城卷入是非时,便想试图去挽回些什么。”
索菲亚默默看着对方,张了张嘴却终是无言,在恺撒,家族的继承被律法严格地约束,女人不可以越过男人的权柄,去分享属于他们的权利,所以当某个贵族无法为家族提供男性继承者时,他的女儿便必须对自己的叔叔俯首称臣。
一如艾莉·伊洛克,身为黑岩城伯爵之女,却无法选择自己所愿,她的一生都将为某个男性族人碾转,成为他延续家族繁荣的一块垫脚石。
可偏偏,她没有和普通女孩一样被塑造成合格的家族财产,提利尔伯爵夫人语带苍凉地道:“从来没有人教导她该如何侍奉他人,我纵容她的天性,却也助长了她的野心。”
“如果艾莉小姐与这一切无关,那公爵大人为什么要同意将她送上法庭,而让真正的威胁逍遥法外?”索菲亚突然道:“还有提利尔伯爵,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替别人顶罪?”
“因为家族利益高于一切。”提利尔伯爵夫人无奈地摇头,声音里渐渐地没了愤怒,只剩下一种面对现实的无力,让一切显得十分沉重,“家族的利益已深入诺顿的心,如同女人生来就要为男人牺牲一样理所当然,他爱莉莉,却不是最爱。”
“至于乔恩…无所谓了。”提利尔伯爵夫人摇了摇头,握着索菲亚的手,一字一句道:“你要记住,索菲亚,不要相信轻易男人说的任何话,不然你会得到和我们一样的下场。”
我们?索菲亚不解地看着她,想继续问“我们”究竟指的是谁,可日光当空,乔恩公爵再次派人来通知索菲亚该启程了,于是仓促之下,索菲亚只得告别提利尔伯爵夫人,带着侍女往城门前的空地走去。
等到了目的地,索菲亚抬头远远便看见乔恩公爵站在那里,身后是整装待发的骑士军队伍,一旁还有履行宾主义务的提利尔伯爵,以及昨晚宴会上出席的其他几个人,也就是刚才被提利尔伯爵夫人刚才痛斥无耻的提利尔伯爵的弟弟,瓦德·提利尔和他的几个子女。
乔恩公爵也望向索菲亚来的方向,待她走到跟前,牵起她的手就和提利尔伯爵道:“也是时候出发了,感谢您的盛情款待,提利尔伯爵,祝您和您的家人新年快乐。”
提利尔伯爵笑着回应:“公爵大人客气了,也祝您和夫人新年快乐,愿神赐予你们幸福。”
可总有人要不识好歹打破这祥和美好的气氛,在乔恩公爵将索菲亚扶上马,自己也准备骑上去时,瓦德·提利尔的孙女珍妮·提利尔突然走到马前,仰头对索菲亚道:“公爵夫人,我…可以跟你走吗?”
索菲亚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她下意识地看向丈夫,又低头看着对方充满希翼的眼睛,轻轻吐了句:“为什么?”
“父亲说我在出嫁前需要学习,公爵夫人,他说您是这世上最好的老师。”
珍妮·提利尔从善如流地答道,无视掉一旁提利尔伯爵投来的很不赞成的视线,她棕发褐眼,春日暖橘色的阳光令她皮肤泛着淡淡的的玫瑰色,是和艾莉·伊洛克那种凌厉的美艳截然不同的气质。
她温柔地笑着:“我知道在您的帮助下,公爵大人将苏瓦尔城治理得井井有条,所以我想作为你的侍女在您身边学习如何辅佐自己的丈夫,希望您能同意。”
一直以来地方贵族为了依附自己誓忠的的君主,通常会选择将子女送去君主身边见习,特别是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孩子,对身为恺撒第一贵族兰斯凯特家族的女性教育有着无与伦比的憧憬,只可惜索菲亚是个异类,她打断珍妮·提利尔:“我从来不理政务,也不懂女红、烹饪和社交,你找错人了,珍妮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