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这是?”这时,他们终于注意到了荣元身后的少年,他看不清容貌,身上脏兮兮的像是在泥里打过滚,比小时候爱扒煤灰的荣元还埋汰。以前荣元很喜欢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躲进厨房里,不偷吃东西,反而拿着煤灰抹。幸亏被他外公抓住狠狠教训了一顿,不然现在还玩呢。
“我的小狗。”荣元自豪地宣告了这件事。
“阿嚏——”他的话被其中一位叔伯没忍住的喷嚏声盖住了一半,谁也没听清他这句惊世骇俗的言论。
“你的什么?好友?就算是好友也不能深更半夜带着你在外面瞎逛不回家……”怪不得荣元这几日非要闹着出门玩,他们严防死守却还是被他找到了溜出门的机会,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地方这么聪明。他们今天终于知道答案了,原来是被人带坏了。
他们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不由变得审视起来。
但荣元一直牵着少年,甚至用眼神催促着他们快走,他们心里的想法没办法现在就表现出来,只好先带着两人回去。
祁渊谟记着回去的路,发现路上设置了很多障眼法,一个不注意就会走错。
一直等在歃血谷门口的老人看见他们带着荣元回来了,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手里的拐杖重重向前敲了几下,却始终没有真的打到荣元。
“外公,别打我。”荣元像只兔子,动作敏捷地蹦开一米远,还抱着头,一副可怜的模样。
老人哼了一声,其实早就心软了,但又气他一声不吭地跑出去,故意冷脸道,“赶紧滚回房间睡觉去!”
荣元嗖的一下就跑了,带着他的小狗。
老人注意到少年时也惊了一下,但不同于其他人认为是少年带坏的荣元,他反而觉得是荣元把人硬抢回来的。他了解他的外孙,虽然经常犯傻,但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有时候一不小心就剑走偏锋了。
这个想法在他第二日去荣元院子里时被验证了。
原本满身脏污的少年被洗得干干净净,脸上皮肤白里透红。那是荣元搓了三遍的成果。他身上还被换了一套绯色阔袖长袍,衣摆处绣着扎眼的缠枝牡丹莲花纹。荣元平时喜欢上蹿下跳、招猫逗狗的,一般只穿接近玄色的衣服,否则只会脏得更快。这是他唯一一件相较而言比较特别的衣袍,如今却被送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
老人朝少年走近,出于本能,少年早在他出现时就警惕起来,本想龇牙,看见是他又忍住了。少年看向他时,他忽然看见了少年脖子上的绳索,准确来说,那是属于荣元的发带。
很快,他又注意到了少年手腕间残留的红痕。这个只在荣元烧成傻子时哭过一次的坚强老人见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少年不明所以地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跑进了屋里。
“外公!”听到动静的荣元快乐地跑了出来。少年则听话地跟在他身后。
看到这一幕,老人不禁悲从中来。他甚至有点后悔让荣元日日习武了。固然他偏心荣元,但他心里清楚,荣元的小孩子心性意味着他对善恶是非分得并不是很清楚。他就像一把没有鞘的利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伤到无辜的人。以前还有他看顾着,可未来该如何,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位少侠,可否与我单独聊聊?”老人找借口支走了荣元,对少年说道。
少年忍不住望着荣元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才回过头,神色黯然。他张嘴想发出呜咽声,又记起主人禁止他乱叫。
“你不会说话?”老人发现了异常。是生来就这样,还是被荣元给……荣元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他知道不该把他的外孙想得太恶劣,但这个少年身上没有一处不在诉说着他的可怜。昨日他就注意到了,少年身上有着被遮掩的血腥味,说明他伤得不轻。荣元对这位少年的态度却奇怪得很,甚至有些轻慢。
少年不怎么想搭理他,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家人呢?你和荣元又是怎么认识的?”
没等他盘问出更多的信息,荣元突然折回来了。冷淡的少年眼睛一亮,立刻跑了过去。
只见荣元熟练地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少年热情地把脖子上的绳索递给荣元,还好荣元避开了。
他老眼昏花的,竟产生了一种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错觉。他赶紧摇了摇头,冲上去隔开两人,也顾不上问荣元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一把抓起少年的手臂,少年被拉起的衣袖之下是一道道不忍直视的伤痕。
果然如此。
“他的伤是怎么回事?”他严肃地看向荣元,“你老实说!”
荣元从未见外公这么凶过,眼睛一眨,掉了两滴眼泪,委屈道,“狗,狗咬的。”
至于四肢和脖子上的伤痕,是祁渊谟动脑子的时候干的,与荣元可没关系。
“狗……咬的?”老人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看着怪怪的,但荣元并没有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是他关心则乱了。
他伸出手,想向荣元道歉。
电光火石之间,少年呜咽了一声,作势要咬上他的手。
“坏狗!”荣元反应极快地扯住他脖子上的绳索,及时制止了他。
一向坚强的老人甚至没被少年的突然袭击吓到,却被眼前这一幕和荣元的话震碎了三观。猜测是一回事,直面冲击又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