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那人纤长睫毛下浅茶色的眼睛,大多数时候看过来专注又乖巧的神情,锈住的大脑终于慢半拍地意识到了什么,只是思绪还是散的,像一团乱麻,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委屈。
片刻后,他像是才缓过劲儿来,垂下眼帘,说:“其实你可以不用过来的。”
沈奕行盯着他,像是在求证什么,“我是谁?”
“……朝朝。”
祝临星清醒了一点点,但脑袋还是晕,额头抵着沈奕行的肩膀,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喃喃道:“带我回去吧,回家。”
沈奕行没动作,问道:“还能自己走吗?”
“好像不行,”祝临星仰脸看他,讨巧地笑了笑,撒娇似的,“腿软了,可以背我吗?”
沈奕行怔了怔,冷淡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祝临星这个人性格张扬,又很要面子,极少向别人服软,更别说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但现在却对他这么做了。
“好。”他回答。
眼看终于要把这两尊大佛送走了,梁青松了一口气,一路送他们到门口。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司机对沈奕行说了些什么,伸出手要帮忙扶人,看样子像是被拒绝了,于是毕恭毕敬地为他们打开车门。
隔着一段距离,梁青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刚开始以为是网约车没太在意,可当他认出来车的牌子时,眼皮狠狠一跳。这个型号少说也要小千万,而且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这款车放眼全国好像也没几台。
靠奖学金上学的优等生?
骗人的吧?
梁青摇了摇头,转身又往酒吧里去了。
……
祝临星有点头晕,他睡了一下午,现在并不觉得困,只是思维轻飘飘地没什么实感。他能意识到自己在车上、电梯里,最后回到家,被摁进浴缸,衣服被水浸湿,才又清醒了一点。
他感觉身上一凉,有些迟钝地问:“脱、脱我衣服做什么?”
沈奕行说:“一身酒臭味。”
祝临星安分了。
任由花洒流出温热的水将他浇了个透。
沈奕行没管自己沾湿的衣袖,垂手搭在浴缸边缘,再次确认道:“祝临星,我是谁?”
“我说过啦,朝朝。为什么又问?”
“那苏浅夏呢,”对方冷不丁提起这个名字,祝临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问:“哥哥,要我还是要她?”
以前好像不止一次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个人的存在就好像房间里的大象,他们长期以来一直极力忽略的问题,现在又一次被摆到了明面上,要他作出选择。
祝临星懵了好一会儿。
这个问题几乎把他逼到了角落,而且没给他留下转圜的余地。
他喝了许多酒,现在的脑子本来就是一团浆糊,加上系统的干预,愣是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平日里的花言巧语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反常的、笨拙的沉默。
沈奕行在他脸上读到了答案,压抑的情绪找不到宣泄口,只是木然地站起身,说:“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了。”
“别走。”
祝临星半个身子浸在温水里,用湿漉漉的手去勾沈奕行的指尖,“来做吗?”
“……”
沈奕行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良久,半晌淡淡地说:“不要。”
祝临星几乎要坐不住了,“为什么?”
“这件事情我没办法不介意,你是不是觉得蒙混过去就没关系了,在没有解释之前,我不可能总是听你的话。”
这种时候倒是有脾气了。
沈奕行站在一旁,衣衫整洁,除了袖口有点皱,还是一副干净体面的样子。而祝临星赤条条地坐在浴缸里,突然觉得有点冷。
他借着酒劲主动发出邀请,没想到这种事情还能被拒绝。
明明往常这弟弟才是更积极的那个。
越想越觉得不能接受,祝临星干脆坐了起来,伸手去够沈奕行的衣领,仰头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隔着一层西装裤,手心里不知道是水还是汗,慢慢洇湿了那块布料,留下一片不明显的深色。
过了一会儿。
他放开手,舔了舔尖尖的虎牙,混不吝地笑,“哎呀,朝朝长大了。”
沈奕行站在原地,没有其他动作,但也没走。
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
祝临星抬眼看他,说出的话像是挑衅,“都这样了,还打算说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