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朔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天台上走,剧烈的头疼让她每抬一步都是煎熬,但她每一步又重重落脚,好似可以碾压一切。
这样的感受以前有过吗?
似乎是有过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消失了,好像是从怀孕到分娩那段时间。
陈朔一边想着,一边顶着强烈的不适往上爬着,终于来到了最顶层。她用尽全身力气拉开防火的铁门,远处的阳光撕开层叠而厚重的云层,洒满大地也穿透了被铁门阻挡的昏暗。清晨的风轻轻带起她散乱的发丝,天际早有自由飞翔的鸟儿肆意展翅,发出清脆的叫声。
清晨,一切都散发着蓬勃的生机。
生命啊,多么可贵的存在,正是因为有了生命,才有一切的可能,才有一切的根源。因为活着,才可以感受这个世界的万般景色和千种姿态。
可是正是因为活着,才会有感受,才更能明白我与“我”的区别。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由高一级的生物所控制,如果‘我’不再是我,”她拖着脚步眷念而不舍地看着这一切,启唇呢喃,却又如此坚定:“……那我也不会成为‘我’。”
也总有什么比活着更珍贵,譬如正义,譬如恩情。
譬如于陈朔而言的,自我。
即便现在只是清晨,街道上人来人往,住院部陪床的人也下来买早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熟稔地用保温盒装上,有拖着疲惫身影做深呼吸的年轻人舒展筋骨……
“……这是您的两份青菜瘦肉粥,姑娘您拿好,当心烫。”张明月接过早餐之后转身向医院方向快步走去,将老板的叮嘱甩在脑后。
张明月感觉到心脏一抽一抽,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焦急地按着电梯的按键,等待电梯上行的通道中,张明月焦急地看着数字的跳动,单独的空间中她的心跳声似乎如雷轰动。
顺利抵达了楼层,她快速走到病房推开门,心中无限盼望这只是虚惊一场,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陈姐——”
没有人。
张明月瞳孔猛地一缩,心中的猜指向一个地方,她将早餐匆匆放在就近的柜子上,转身拼尽全部力气跑去。
她发誓这是她迄今为止跑得最快的一次,她甚至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可是还不够快。
张明月跟着内心的猜想一路跑上天台的时候,只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坐在天台边缘。她还没来得及喊出那个名字,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张开双臂,就像轻盈的鸟雀一样。
可是那人并非鸟雀,也没有生出翅膀,她只会依靠重力急速往下方坠去——
即使张明月跑得再快,尽管她已经尽可能地伸手,却依旧和那片衣角擦过,什么都握不住。
……
张明月滑坐到地面,将头无力地磕在墙壁上,粗喘着气,一滴滴往下落的泪水滴在地上聚作一滩水渍。
或许这就是所谓崩溃的情绪,一个活生生、认识的人就这样消失在面前,她什么都听不到,脑袋里都是嗡嗡的。
张明月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什么都做不到。
因为陈朔的行为,没过多久,在天台的张明月被前来调查的警方带走。由于天台的监控完整地阐述了事情的发生经过,因此张明月的嫌疑很快被洗清了,警方只是照例对张明月进行了问询,便让其离开。
从问询室出来后,她看到大厅坐着前来认尸的家属,其中还有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穿着统一的校服,看样子像是刚从学校赶过来。
张明月脑海中想起陈朔曾经提到的女儿,或许就是她。
少女的脸色苍白,神情却有些冷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紧捏着衣摆的手出卖了她的真实心境。
她们虽然相隔一段距离,张明月直觉地感觉到少女的身份应该是这个位面的女主。但是她现在心情五味杂陈,根本抽不出一丝情绪去接近少女。
她心中只有茫然和后悔,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到陈朔的不对劲,为什么没有提前拉住她,而是真的以为自己说几句话陈朔就会改变心意——她太自大了。
但同时,张明月也清晰地认识到,陈朔和曾经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能够突破所谓的系统限制的不仅仅只有特定的“主角”,而是所有人。
无论主角或是配角,在独属于她们的人生里,没有什么是能够被控制的。
张明月正发散思维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晃动了起来。她定睛看向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的少女,眼前的一切以少女为中心变换成黑白,然后变成粉末又被重新构建——或许这就是世界的重组。
在一切变化的时候,张明月看到一条亮光从远处飞来,径直没入这个世界的中心。
又有任务者了吗?
这次,她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