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砚从来不是什么‘别人’。
他俯下身,喉结凸出,下颌线凌厉,看喻梨的表情里冷酷中带着一丝厌恶:“喻梨,你觉得我信你逃跑这套,我看你跟我飙车飚了一路,玩得倒是挺开心的,嗯?”嗓音阴寒。
喻梨背脊发凉,她确实是跟陆哲学过飙车来着,刚才被沈砚疯狗似的追着,下意识就飚着要逃跑。
但这会儿落到沈砚手心里,她也只有不断示弱的份儿:“那……人逃跑的时候就,就也想不到那么多,我这不是逃命吗……”掐着嗓音,越发显得人娇滴滴的。
沈砚就笑了一下,一手撑着车窗,一手握住了喻梨的小下巴,他说:“别跟我撒娇,你跟别的男人用这套可能管用,可咱俩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不记得当年被你霸凌的方苒?”
喻梨浑身打了个哆嗦。
方苒是跳楼死的,死的时候才18岁,于是活成了沈砚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沈砚处处针对她,针对了这么多年,倒也不是没有缘由。
她没说话。
沈砚于是冷了脸,丢开她下颌。
“下车!”已经是命令。
喻梨于是不撒娇卖乖了,解了锁,乖乖下车。
沈砚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名表,靠着她的路虎,姿态散漫,看她的目光却格外残忍:“你既然喜欢撞我车,那索性今天玩点儿刺激的,站路中间去,五分钟,五分钟内你没被撞,我就放过你,不计较你这事了,怎么样?”
是下班晚高峰。
喻梨被沈砚逼停在公路的紧急通道。
而靠近绿化带的三条主干道车辆已经越来越多,因为道路通畅,车速也非常快,基本都在120码左右。
喻梨看一眼迅猛的车流,小脸血色褪去,白得有些可怜。
南佳音知道表舅舅似乎不太喜欢喻梨,但没想到是这么的‘不喜欢’,忍不住拽了一眼沈砚衣袖:“表舅舅,是不是有点过了?别闹出人命。”
但沈砚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她就闭嘴,不敢再说话。
“站不站?”沈砚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拢手点了根烟,晚风把他的衬衫吹得微微鼓胀,完全没有平日道貌岸然的温润模样,带着一丝成熟的痞气,舌尖顶了一下腮帮,“不站也行,你知道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嗯?”
喻梨听懂他意思。
她不站,那就等着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以后慢慢折磨她,他有的手段,碾死她跟碾死一只蚂蚁没区别。
她要是站了,顺了他心意,事情就此揭过,他不会再跟她计较。
喻梨垂眸想了想,低低的说了声:“那你说话算数。”
她不想被他慢慢折磨,倒不如一次痛快了。
沈砚轻哧了一声,薄唇咬着烟头,侧脸线条凌厉,显出独有的凉薄,没搭理她。
但喻梨知道,这算是默认的意思。
喻梨就走进车流,脚步很快,一点儿看不出刚才的楚楚可怜的娇弱。
初春,她穿了一件白色丝绸衬衫搭配杏色的褶皱长裙,外套是浅灰色的西装,衬衫口解开两颗,锁骨白皙精致,人瘦,腰一掐就断似的,站在车流里,稍微一不注意,就能被碾得飞起。
耳边是车流飞驰的、车胎摩擦马路的声响。
间或的夹杂着几声怒骂:“傻逼!边儿去!”
“要死死一边,别TM祸害人!”
“草尼玛的!有病啊!”
喇叭声、怒骂声、声声刺耳。
喻梨闭着眼睛,站在飞速的车流里,小身板抖得跟棵狂风暴雨里的小树苗似的,仿佛随时能倒下去。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死亡逼近,在那种静谧般的黑暗里,周围的声音都听不见,她出现幻觉,看见18岁的方苒,清纯柔弱,她叫她:“喻梨……”
“喻梨!”是不想闹出认命的南佳音在叫她 ,“可以了,喻梨,五分钟够了!快回来!”
隔着飞速的车流,听得不真切,但喻梨看见她的嘴型。
熬过去了!喻梨想,然后软着腿,不知道怎么走回的紧急通道。
沈砚手上已经只剩烟头,他随手扔掉,在喻梨差点因为腿软倒下时扶住她。
一只大手握着她细瘦的腰肢,薄唇贴着喻梨的耳畔,姿态亲昵得仿佛跟她有一腿似的,但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这种惊恐,跟你们当初霸凌方苒的感觉是不是很像,方苒当初遭受的,你也尝尝,嗯?”
喻梨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虚弱地看他一眼。
沈砚放开她,抬腿就走。
南佳音看她实在可怜,抽空递了瓶水塞进她手心里,小声的:“我表舅舅平时不这样,今天你就是触到他逆鳞,也怪我多嘴,刚才车上提什么不好,提起初恋,你下次别惹他了。”
“沈砚……”喻梨没接,只是隔开她,叫了一声。
沈砚脚步一顿,她其实已经没敢直呼过他名字,成年后都只客气的称呼他一句沈先生。
高挑的男人在车流里回头。
喻梨站在夜风里,身形单薄,风把她群裾吹得微微扬起,她很瘦,看起来像是被风能吹走了似的,沈砚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微微眯了眯眼,有种心悸的感觉。
她歪着脑袋,忽然很认真的问他:‘你要当爸爸了,你高兴吗?’
沈砚皱了皱眉头,以为她又在耍什么花样,懒得搭理她,头也不回地抬腿上车。
只剩南佳音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真的假的,你姐真怀了我表舅舅的……”
迈巴赫不耐烦的按了一下喇叭,南佳音不敢再问,将那瓶水塞进喻梨手心里,赶紧跑回车上。
剩单薄的喻梨垂眸盯着那瓶水看了很久……
南佳音看一眼开车的表舅舅,再看一眼后视镜里垂着脑袋站着一动不动的喻梨,她虽然讨厌这只落地凤凰,但想起很多年以前,喻梨不要脸的追求她表舅舅的样子,还是觉得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