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颂雅翻了身,面对着他,她的手拽住贺晋玺触碰她脸蛋的手,看上去,她应该做了个香甜的美梦,面容是那么恬静。
后来,贺晋玺没有选择走,他又坐在沙发旁,多陪了会儿颂雅,尽管她把他的手腕放开已经很久了。
他会回想起过去。
在刚搬去南芜市,和颂雅一家成为邻居的那段日子,贺晋玺每天晚上都不敢睡,那个时候,他才六岁,但一到夜晚,他满脑子都是父亲被车撞的场景。
他只要一想到妈妈夏雪玲把他扔在这里,说她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管他们父子俩,他就害怕得控制不住地发抖。
六岁的贺晋玺想,他的结局会是什么呢?会是饿死在这间凄冷的房子里吗?
一想到父亲还躺在病床上无人过问,和自己的境遇一样,他就更加难过了。
那时,阳台会传来声音。
五岁的颂雅踩在高凳子上,声音糯糯的,问他:“哥哥,你在哭吗?你别哭,我有糖。你放心,有我陪着你,狼外婆不会来吃你的。”
每天晚上,隔壁房间的小女孩都会踩着凳子趴在阳台,叽里呱啦地和缩在角落里的贺晋玺说一大堆话。
不知从何时起,他好像也没那么恐惧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了。
隔壁的小女孩每天都端饭来,给他送吃的。
贺晋玺想,如果没有颂雅这么傻傻地一味对他好,哪怕他吼了她、把她赶走,她还是要来,否则,他根本没机会活到现在。
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在昏暗夜色中的贺晋玺竟然也不知不觉红了眼眶,他浅笑着注视睡梦中的女孩。
“颂颂……”
“谢谢你。”
——
第二天一大早,颂雅就站在楼梯口,等贺晋玺一开门走出房间,她就心花怒放地和他挥手,“亲爱的贺晋玺哥哥!早上好呀!”
“少来笼络我,”贺晋玺不搭理她,从她身边经过,“你这招是没用的。”
“怎么就没用了?”颂雅连忙追上他,满脸好奇,“难道我昨晚为你打扫屋子的这份诚意还不足以打动你?”
颂雅摆出心碎的样子,声音又夹又做作,十足的伪宝岛腔调,“我亲爱的贺晋玺giegie,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我出这500万?”
贺晋玺不管她径直走到饭厅坐下,接了杯热水喝,漫不经心,“一大早的,能不能别出来恶心人。”
颂雅:“?!”
好好好,看来狗嘴里的确永远吐不出象牙。
她立马变脸,凶巴巴地瞪着贺晋玺。
隔着一张大理石大方桌,喝完水的贺晋玺瞧她几眼,“你好像看我很不顺眼。”
颂雅心口不一的样子都挂在脸上了,语调平乏,“哪有!我哪敢!”
贺晋玺注意到她的变化,端着圆杯走到她面前,“其实,我倒觉得,想让我帮你垫钱还债,其实很简单。”
颂雅死灰复燃,眼里再次充满希望,满脸期待看着他,“怎么说?”
贺晋玺举了下杯,走向沙发,若无其事:“给我当十年的保姆,打扫房子,我不仅帮你还债,还给你提供住处,如何?”
天上掉馅饼?不对,细细想一下,这其实是陷阱。
颂雅扳指头算了算,一脸认真,“十年啊,这可是十年,十年以后我早都嫁人了,还要憋屈地在这儿给你打工当保姆?不妥不妥。”
可下一秒,颂雅又犹豫了。
她环顾了眼这座房子,这么宽敞,这么漂亮,不住还真是可惜。
颂雅扔开扫帚,笑吟吟坐到贺晋玺旁边,“也许,我可以考虑。”
“好,”贺晋玺点点头,“把对方地址发我,下午我带你去。”
“这么爽快?”颂雅两眼放光,看来她这次真是得好好报警贺晋玺的大腿,人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马上,我这就发你!”
颂雅从包里翻出手机,点进短信。
贺晋玺看颂雅疑惑了半天为什么自己发不出去,他忍不住提醒,“你把我拉黑了……”
“我把你拉黑了?!!!”
颂雅无比震撼。
贺晋玺:“不然呢?”
颂雅收回自己的目光,一脸匪夷所思。原来这么久以来……贺晋玺在她的联系人中一直处于被拉黑的状态?
那他……是不是有找过她?颂雅控制自己千万不要多想。
继续埋头把地址发给贺晋玺。
他看了眼她,问:“难道你一直不知道你把我拉黑了?”
颂雅偏头看他,一脸诚恳,“我忘了。”
她是真忘了。
她颂雅只记得自己当初和贺晋玺赌气的时候,她把贺晋玺拉入了黑名单,但至于有没有取消,自己真的没多想——以为早就把贺晋玺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
贺晋玺犹豫了几秒,又旁敲侧击问:“你的企鹅号呢?还在用吗?”
颂雅本想回答贺晋玺,告诉他自己高中时候用的这个号忘了密码,况且她自己本热也不想再使用,就没有找回密码登过这个号,但一个电话,打断了正欲开口的她。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贺晋玺看了眼手机,是助理唐西打来的。
唐西要交代的事情,颂雅在旁边,多多少少有点不方便,于是他走到饭厅去接电话。
“情况如何?”
他的沉着突然就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电话里,唐西开口回复道:“小贺总,情况我都已经查清楚了。当初,舞艺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知道你在读大学的时候一直在打听颂小姐的下落,于是他们耍手段,让颂小姐来公司应聘,在伪合同上签字,又想借着把她带去饭局的机会,让你松口答应给舞艺投钱。”
“对了。他们得知我们不选择与他们见面后,舞艺的执行总裁就提出让颂雅去陪千壤集团的老总,不然的话,想要解除合同,就得赔偿他们舞艺五百万。他们谅颂小姐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手头肯定拿不出五百万,因此才一直威胁她。”
贺晋玺眉眼总有一种淡漠,声音很轻,“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走出饭厅,重新走回去,在颂雅身边坐下。
“你刚才想说什么?”贺晋玺提及电话来之前,颂雅似乎被打断了想要说的话。
“没什么。”
颂雅的注意力转移到舞艺公司的地址上来,现在的她一门心思想的都是赶紧解除和舞艺的合同,“你看看,地址我已经发过来了。”
“好。”
这一次,他应声,却没有再用任何言语顶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