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涿觉得宁安真的很可惜,这种性格可能适合做研究,也适合当位老师,把人放在不适合的地方,无论多么厉害的人都难以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过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发光的。
几天后,宁安把整理出来的视频类型和方向发给谢涿,言辞有些腼腆:方向写的不多,也不知道总结得对不对,如果不行就不要采纳。
谢涿回他一串疯狂的啵啵啵。
宁安又开始观看学习剪辑和拍摄。
他不清楚自己的价值是什么,但谢涿提醒得很对,在与姜野这段看不见终点的纠缠里,他要学会寻找自己的价值,至少他很会学习。
如果能帮到谢涿就更好,毕竟有一半的分成呢!
他就像一朵小白花,在经历狂风暴雨后,一次次又颤颤巍巍地站立起来,勇敢地活下去。
又连续好几天没见到姜野。
随着时间的拉长,宁安反而心神不宁,兴许经常见面,姜野不一定发狂,但是一想到见面他又头大。
他不怎么去思考那个吻意味着什么。
但他得到一个重要信息,姜野跟他的父亲见面了。
父子不和的事情宁安知道,但是知道的不多,那时候的姜野已经不太正常,无论他怎么询问姜野都不愿多说。
之后也就不再有机会。
宁安并未见过姜野的父亲。
但是只要想到这个人他会本能感到畏惧。
那些大人们面目模糊,冰冷得像一座座白色的墓碑,骤然出现在宁安的世界里。
在他茫然的从绿野走进荒地的时候。
他们出现了。
沉默的,庞大的,冷漠地凝视着他。
用冰冷的眼神,不断告诉宁安,你做了一件很严重的错事,而你做下的这件事将给你身边每一个关爱你的人带去耻辱和伤害。
他们带走姜野想要的。
留下不知所措又迷惑无助的宁安。
原来不合的父子关系,在孩子想要什么时,也会尽全力帮他获得。
宁安将其理解为跟寻常家庭一样的父子矛盾,而以宁安当时的所见所闻,似乎也只是如此。
那现在的姜野为什么要这么恨他的父亲?
宁安觉得脑子一阵阵抽痛。
他的体力大不如前,精力、脑力还有记忆力都跟读书时相去甚远,孕育生产宁翼的过程十分艰辛,不清楚是不是那段充满危机的经历改造了他的身体。
就跟宁翼的听力一样是种不可逆的结果。
但宁安并不后悔。
大门突然被推开,宁安赶紧站起来。
现在才十点过,姜野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回来,他不安地看着门口。
季衍扶着姜野吃力地走进来,看见宁安的瞬间眼睛微亮,“宁先生帮我把姜总扶进去。”
宁安赶紧过去帮忙。
帮倒忙。
等季衍把姜野扶进卧室,他疑惑地看了宁安一眼,宁安尴尬地移开目光。
他觉得宁安帮忙前,姜总还要轻一点。
“姜总跟规划部的领导喝酒,凌晨五点才结束……”
本来在酒店开了房,姜野说要回公司,等车停到公司楼下,人已经睡过去,大约睡了三个小时,又说要回家洗澡,等车开回家,他又睡过去,想到这段时间姜野的忙碌,季衍没有叫醒对方,直到刚才人稍微清醒些才连忙将人扶上来。
“姜总已经连续三天没怎么睡觉,他有神经性头痛和睡眠困难等问题,如果他一会儿不舒服,麻烦宁先生给他喂点药,药在……”
宁安平静地听着,甚至有些面无表情。
季衍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精明强干的眼底再次闪现疑惑。
就在他打算重复一遍叮嘱,宁安轻轻点头,“知道了。”
季衍关上房门拨通电话,声音平板得不像在八卦,“已经把野交给他,但是他好像很敷衍,是的,跟野清醒时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你在笑什么?”
宁安面无表情地缓缓走进卧室,其实他可以对季助理再和善点,毕竟对方帮他解决掉上份工作的纠纷,哪怕季助理只是因为雇主的原因才这样做,但宁安依旧习惯性记住人家的好。
但因为雇主是姜野,哪怕谢涿手把手教他如何应对,宁安还是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对方。
姜野穿着西装躺在床上,眉头紧锁,一副睡得很不舒服的样子。
昏暗的灯光里,深邃的五官只映出一圈模糊的轮廓。
他熟睡的样子看起来平静很多。
幽深的眼睛因为闭合着也不再令人害怕。
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容貌是上天的杰作,任何人看见都心生欢喜,即便是现在,宁安也很难对这张脸产生怨怼的情绪。
因为另一张相似的脸,曾经很软很软地贴着他的肩头,用带着奶音的可爱声音喊他‘爸爸’,那曾经是宁安一生里最快乐的时光。
为什么属于他的快乐总是那么短暂。
宁安用复杂的目光漫过每一寸,一阵铃声响起,宁安连忙掏出手机,慌张看了眼姜野走出卧室。
是宁翼打来的视频电话。
时间已经过了约定的十一点。
宁翼应该在秦教授不知道的情况下拿到手机,于是自己拨通宁安的手机。
宁安接通视频露出笑容,担心卧室里的姜野,他压低声音比划手语:小翼在做什么?
宁翼给他看刚搭建好的乐高。
父子俩的通话很简单,等宁安嘱咐他将手机好好交给秦爷爷就匆匆挂断电话。
一回身,姜野站在身后静静地凝视着他。
“砰!”手机摔在地上。
漆黑的眼睛慢慢从宁安身上移到地面的手机上,姜野弯腰拾起手机,看了眼碎掉的界面,“跟谁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