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一道温暖的涓流,从心脏的位置出发,朝着受尽磨难的全身涌去,一遍遍抚平一个少年带来的伤害。
就在一个月前,他还天真地想,只要对方跟他说“对不起”,他会原谅对方。
因为他真的喜欢那个少年。
而他对‘喜欢’这件事似乎很晚才明白。
在拿到妊娠报告的那刻,才骤然明白每次心跳的意义。
宁安抬起眼睛,看着眼前变成男人的少年。
眉目依稀还有过去的痕迹,却脏得不想再多看一眼。
宁安努力推开对方,“姜野,你让我恶心。”
他是真的醉了。
王姐喜欢白兰地,她说她的第一任老公姓白。
你看,人们总是从各种细碎里抓住往事不放。
就像姜野,六年后再出现,还是缠着他,折磨他。
但宁安不想再回到过去。
回到那个由姜野制造的腐臭泥潭里。
他费尽六年的时光一步步走出来。
浑身裹着腐臭的湿泥。
却只想拉着宁翼朝前走。
他推开姜野,打开车门。
雨势大得吓人,他扶着车门想下车。
磅礴的雨势里,身后沉默的男人像头巨兽,冷漠的脸上,肌肉神经质纵向拉动一下。
远处路过的人好像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似乎挣扎了一下,然后就只看见紧闭的巨大的黑色车门。
就像有个虚弱的白色灵魂曾经顺着这个门缝爬出来一点点,又被未知的恐惧力量彻底拉进深渊。
雨声挡住一切哀鸣。
雾气模糊神的怜悯。
路人打了个冷颤,加快回家的步伐。
姜野的吻更像撕咬。
宁安痛得微微张开嘴吸气,滑腻炙热的舌头钻进来,缠着他,吸着他,霸占他。
疼痛窒息轮番攻占着宁安。
他却动弹不了半分,被姜野死死按在身下。
他不清楚是自己丧失力气,还是姜野变得更加高大强壮,他被更加厚重的气息笼罩禁锢挤压。
那条舌就像躲在青山区阴暗潮湿里的巨蛇。
把宁安剥得□□,再用带着倒刺的舌将他一遍遍舔舐攻陷。
宁安闭着眼睛无声的哭泣。
窗外的雨水,一遍遍冲刷着车身。
宁安送宁翼去秦家。
宁安打手语,“有什么事情给爸爸发信息,秦爷爷和赵奶奶都有爸爸的号码。”
“爷爷奶奶买了礼物送给你记得说谢谢。”
“我们小翼是男子汉了,要主动帮爷爷奶奶做些事情,”
老两口没有买什么贵重礼物,都是孩子爱玩的小玩具,例如拼图橡皮泥,不过宁翼还是更喜欢乐高。
经常一个人能坐一上午。
持久的耐力和专注力令两位老教授惊叹不已。
清晨的地铁人不多,宁安会趁机使用手语,偶尔引来好奇的目光。
宁安就像没看见一般。
宁翼也是,黑色的眼睛盯着宁安的嘴唇。
这个孩子内心敏感却不脆弱。
宁安需要仔细观察琢磨才能找到对方在意的点。
就像此时,宁翼其实一直盯着他嘴角的伤口。
伤口有些严重,经过一夜后,在嘴角凝结成黑紫色,恐怖算不上,但还是很明显。
早上宁安是在宁翼的抚摸下醒过来。
宁翼抚摸着结痂的嘴角。
即便对面是一个孩子,宁安眼底还是闪过慌乱。
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语气解释,“晚上回来在楼梯上摔了一跤,不小心咬到嘴唇。”
说完才意识到没打手语。
无奈地笑笑,“爸爸没事,小翼不用担心。”
宁翼这才松开手。
宁安悬着的心慢慢放回去。
昨夜不堪的画面闯入脑海。
姜野松开他,嘴唇沾着血。
在浓烈眉眼和冷白肤的对比下,像个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向后梳得整齐的发丝不知什么时候凌乱起来,就像此时不堪的宁安,白色的体恤在蹂躏挣扎中皱巴巴堆在胸口。
露出纤细的腰部。
车厢里只有姜野粗重的喘.息,及宁安抽泣的声音。
他的哭一如既往的隐忍不显。
更像受不了嘴上的疼痛发出的吸气声。
纤细的腰部也跟着抽动,露出明显的肋骨形状。
姜野的气息再次靠近。
宁安害怕得颤栗起来。
又担心引来更加不可预测的危险行为。
勉力撑着身体,像在风中燃烧的纸片。
“你现在住哪里?”
宁安摇头,他根本分辨不出姜野的语义。
只是本能的畏惧瑟缩。
在绝对的强大面前。
只能懦弱地等死。
“不想受更严重的伤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下颌再次被掐住,眼睛被迫对视。
疼痛不分先后的在身体各个地方蔓延。
“回答我,你住哪里?”
宁安呆呆看着姜野,没有回答。
“蒲公英?”
姜野脸上带着笑,眼神是不正常的偏执。
“为什么你还能住那里?”
宁安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挤出声音,“我,我在那里当老师。”
姜野附在宁安的耳边,笑声压抑地从胸腔里挤出来,在静谧的车厢里回荡。
“为什么没去读大学?”
宁安盯着天花板,眼睛没有焦距。
“生病了……”
“什么病?”姜野抬起头。
什么病?
他真的以为自己生病了,吃了好多药。
是不是胡乱吃药才让宁翼的体质不太好,总是生病,所以才会出现药物致聋的意外。
姜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因为无论怎么问,陷入混乱情绪的宁安不再回答任何问题,浅琥珀色的瞳孔没有光泽,虚无的看着车顶。
他的面色惨白得吓人,全身一层层冒着冷汗。
身体出现轻微痉挛。
宁安的异常反应并没有得到姜野的垂怜。
只是被当作又一次把戏,企图获得他的宽恕。
姜野的声音低沉中透着冷意。
犹如窗外夏夜的雨水,下得太久,再热的温度都被降下来,甚至比秋冬还要寒冷,“你说,我拿走蒲公英会发生什么?你是不是会流落街头?”
原来住处被举报不是无缘无故。
宁安紧紧捏着宁翼的手,一步步拾阶而上。
人流汇成一条河流,上学的,上班的,与父子俩背道而驰。
宁翼加快步伐跟上宁安,眼睛落在爸爸捏着他的手指上。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麻木而冷漠,就像戴着一张张没有表情的面具。
是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再也没有期待。
是泥泞的小路变成宽敞的马路。
是昏暗的巷道变成明亮的街道。
是茂密的白木香被大火付之一炬。